可突然間,我失去了信心。
在一起的前三年,他一直渾渾噩噩,流連在不同的人身上,我總是在等他回來。
在出租屋裡,我自以為最快樂的一年裡,卻是秦時安人生裡最難堪的一段時間。
然後就又是三年沒有頭緒地等待。
回顧和秦時安在一起的七年,我好像總是在等。
等他回來,等他愛我,等他醒來,等他想起來。
恍惚間我差點從樓梯間摔下去,一個身影扶住了我。
是秦時安口中的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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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包裡取出一份文件遞給我。
「我叫許馨文,是時安的愛人。」
我皺眉。
「許小姐,請你自重。」
「看來你還是不懂我的意思。」
許馨文又從包裡拿出兩張結婚證。
「我和時安是夫妻,早在七年前我們就在一起了。」
「哦,我想你應該對我有印象,三年前,元旦前夕,我們見過面。」
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懂。林思,當時我家裡發生了些事情,我不得已出國去避風頭,否則怎麼輪得到你照顧時安呢?」
許馨文笑得從容,隨後點了點手上的文件,
「至於其他,這裡面都有。時安還在等我,我先離開了。」
我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
想通為何剛在一起時,秦時安總是會隔三差五地消失。
想通了為什麼秦時安從不帶我出席他好友的聚會。
想通了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說我傻。
原來我自以為的愛和幸福,秦時安昏迷的這三年裡我喘不過氣的拼命和努力,都是偷來的。
手機信息聲在響個不停。
喧鬧,卻將我拉回了現實。
打開手機,我的平臺賬號正在被無數的信息轟炸。
而來源正是早上我和秦時安拍的那條記錄視頻。
他們心疼秦時安,心疼他一個昏迷三年的病人醒來後,要遭到又老又醜的女護工猥褻。
他們指責我不要臉,道德綁架病人,嘲笑我痴心妄想。
他們極盡一切去共情秦時安,再極盡一切地去咒罵我。
可最刺眼的,是熱度最高的那條評論回復。
是秦時安本人的回復。
【我感念林小姐這三年的照顧,她對於我而言不是普通的護工,而是最盡職盡責的朋友,但我已經有愛人與家庭了。】
【某種意義上,我和她從我醒來到現在,才認識三天,她這樣也讓我很困擾。】
我再次點開視頻。
看著裡面那個穿著粉色裙子的小醜笑了。
她真的好醜。
好可憐。
可憐到我都為她流淚了。
8
無法抑制的,我衝回去找秦時安。
我問他為什麼那樣,他真的那麼討厭我,覺得我是困擾嗎?
秦時安與我四目相視,輕蔑一笑,
「林小姐,自取其辱這個詞,你是不知道嗎?」
「你這樣纏著我的樣子,真的很讓人惡心。」
他的話毫不留情,像刀子一樣刺向我。
他的目光深沉冰冷,我看著他,熟悉又陌生。
腦海閃過一個念頭。
事實上,也許不管秦時安失憶與否,從始至終,我都是無足輕重的人。
一旁許馨文看著我譏笑著,走到我面前,將一張卡丟在我腳下。
「林小姐,剛才時安已經和你說得夠清楚了,他可一點都不喜歡你。」
「我們都感謝你照顧時安,這裡面有一百萬,還請你以後,不要再纏著時安。」
我看著地上的卡,仿佛尊嚴也在被她踐踏。
我撿起了那張卡。
「一百萬,秦太太可真是大方。」
許馨文聽見我的稱呼,笑了,看我就像看蟲子。
「果然骨子裡就是個窮鬼,拿了錢趕緊滾吧。」
我直視著她,也不惱怒地走到她面前。
「我可以走,但走之前,我想和秦太太你做個交易。」
迎著許馨文自視甚高的嘴臉,我直言,
「十萬一個巴掌,如何?」
我一邊問她,一邊直接就抬手打了過去。
啪啪,兩記耳光很是響亮地回蕩在病房。
事情發生的突然,許馨文完全沒反應過來。
誰也沒想到,他們眼中逆來順受的人會突然反擊。
我將卡也丟在許馨文腳下,
「秦太太,兩個巴掌二十萬,剩下的,就先在你這存著。」
朝她一笑,我抬腳就要走。
下一秒,許馨文的尖叫聲響起。
「你——」
在她氣得抬手就要打我一耳光時,我敏捷躲開,狠狠揪住了她的頭發,讓她不得不面看向我。
「怎麼,剩下的八次,秦太太已經迫不及待了?」
許馨文臉上還火辣辣的疼,她對上我的眼神,到底還是安靜了。
我能從大山一路走過來,靠著多年的忍耐,可也是靠著骨子裡的一股狠勁。
以前我隻對自己狠,那是我相信極致的自律可以讓我取得我想要的成績。
可那股狠勁也是能對向外人的。
畢竟,兔子被惹急了還咬人的。
見許馨文受委屈,秦時安再也沉不住氣了。
他快速起身,抓住我的手腕,眸中難掩怒火。
「你這個瘋女人!快給小文道歉!」
我衝他一笑,隻剩下心冷。
「我和她,關你什麼事!」
看著許馨文一臉的委屈,秦時安對我更加呵斥了。
「你這個女人真是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知道你是因為喜歡我,在嫉妒,隻要你和小文道歉,我就允許你可以繼續出現在我面前,繼續喜歡我。」
還真是慷慨地施舍。
可惜啊……
「秦時安,我已經不想喜歡你了。」
「以後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了。」
七年的感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發生。
不等他反應,我揮開被他牽制的手腕。
我看眼還在地上的戒指,撿起來,將它扔進垃圾桶後,不再多看秦時安一眼,轉身離開。
「林思——!」
當我走出病房的時候,我聽見後面喊著我名字的秦時安。
緊隨其後是許馨文緊張的聲音。
然後是醫生和護士匆忙衝過去。
可我沒有回頭,毫無留戀地走出了醫院。
9
那天後,我幾乎是逃一樣地離開了那座城市,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說來可笑,回到出租屋時,我才發覺,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連這個老破小的房間都塞滿了秦時安的東西。
秦時安的衣服,遊戲機,他的一切一切,我把它們都打包寄到了醫院裡。
屋子裡頓時整潔幹淨。
新的城市,沒有我之前工作的地方那麼繁華,但勝在生活節奏緩慢。
那三年裡,我的目的隻為了賺錢,這幾乎掏空了我所有的時間和精力。
熟悉工作流程和操作後,我很快適應了新工作。
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新的工作,甚至有了新的交友圈。
這一切都讓我感覺生活慢慢好起來。
同事裡甚至還有了可以勉強交心的朋友。
但我始終不敢提起曾經的那段不堪的過往。
有些事確實會隨著時間慢慢淡化掉。
但不可否認,留了疤痕的皮膚,看起來再好,終究也是不一樣的。
傷痕再不堪,日子總是要往前。
似乎隻是一眨眼,我離開 A 市已經快兩年了。
偶爾我還是會從同事交談間聽到有關於秦家的一些新聞,不過我告訴自己不要去關注。
什麼繼承人什麼股市,離我現在的生活太遠了。
有時候感覺自己確實天生勞碌命,說好的要慢慢生活,但工作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比別人更能熬。
兩年時間,我一路往上升,馬上要調職進入總公司。
隻是……
這一天,我正在出租屋的陽臺上,準備晾曬衣服時。
看到了那個我以為不會再見到的身影。
我轉身,不去好奇他的出現是不是巧合。
在我心裡,結束的人和事已經是過去,而我早已有了新的生活。
門很快被叩響。
秦時安還是站在了我面前。
他捧著一束嬌豔的玫瑰,一開口便是對我說,
「思思,過去的事情,我已經想起來了。」
聞言,我點點頭,隻是一臉平靜。
「恭喜你。」
他對我的反應,有點失望,又有點緊張。
「這兩年我很想你。」
「我知道,之前我傷害了你,是我對不起你。」
我點了點頭,「你的道歉我收下。」
看著他眼睛一亮,我還是直言,
「秦時安,我們早就沒什麼關系,希望今天以後,我們不會再見面。」
傷害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隻是不想用過去困住自己,接受道歉不代表傷害會消失。
我想要關門,他將玫瑰花遞給我,制止著。
「思思,以前都是我不對,是我不應該忘記你,以後我會補償你的。」
秦時安一臉誠摯。
我忍不住嗤笑,反問:「你真的失憶了嗎?」
他愣一下,「當然,醫生不也說我失憶了嘛。」
「是嗎?」
我看著他不再說話。
他的確是失憶了,可事實上,在醫院那次直播的時候,看著他望著我的眼神,和曾經交往時一樣,冷漠又帶著些我一直看不明白的復雜。
那一刻,我便知道,秦時安,他已經恢復記憶了。
秦時安終於意識到,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他緊張抓向我的手,眼眶微紅。
「思思,我最開始是真的失憶了,你知道我在秦家的處境很尷尬,我如果不裝作失憶,讓秦家人對我放松警惕,那秦家的一切就都和我無關了。」
「我也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言辭切切,這話裡,也的確是有真心的。
「秦時安,你可能的確很喜歡我,隻是,你對我的喜歡,永遠都是在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
所以,他想起來了一切卻瞞著我,看我為他難過。
他想起了一切,卻在網上故意譏諷我,讓我被眾人嘲諷。
「思思,不是這樣的……」
秦時安像是看到了我眼底的失望,他慌了,想要解釋。
「秦時安。」
我打斷他,「我花粉過敏。」
秦時安錯愕住,手中的玫瑰在這一刻,格外尷尬。
那天我把秦時安關在了門外。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沒再出現打擾我。
大概幾天後,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是許馨文聯系我。
她一反過去的優雅做派,開口就咄咄逼人,讓我離秦時安遠點,還警告我不要打秦家的主意。
我聽完,冷笑一下,讓她管好自己老公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們夫妻倆的矛盾,關我什麼事。
10
臨近新年跨年的元旦,我們部門搞了個聚會活動,也當作是我去總公司之前的告別。
我和同事說著臨別的話,還沒幾句,一陣吵鬧聲就從大廳響起。
保安抓了一個闖入聚會的女人。
蓬頭垢面的,但聲音我記得。
是許馨文。
她對著人群大喊大叫,說我是「小三」。
我覺得事情不對勁,果不其然,在人群的驚呼和起哄聲中,一大片花海從天而降。
嚇得助理拖著我往外跑,「林姐,你花粉過敏!快跑!」
可下一秒,我就被另一隻手給緊緊地扣住。
「放心,這些都是假花,思思,關於你的一切,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了。」
眼前的秦時安西裝革履,合身的西裝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全身上下完美得一絲不苟。
與我最愛他時的模樣相比,的確更加矜貴優雅。
可我內心卻毫無波瀾。
「思思,這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我甩開秦時安的手。
「低聲些,難道光彩嗎?」
我真覺得頭大,指了指外面,「出去說。」
我讓助理先控好場,讓公司那邊放心。
隨後,我帶著秦時安到了樓頂天臺。
他一見面就從兜裡掏出個紫紅色的本本。
「思思,我……我離婚了,我和她真的沒有關系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看到許馨文剛才的樣子了,對吧?」
「所以呢?」
「你還願意聽我解釋?」
秦時安像是有了底氣一樣。
「你還記得當初撞了我的那個精神病人嗎?」
「他根本沒病!當時許馨文找我回去,我不肯,還和她提了離婚,所以她找了人來對付你,沒想到把我撞了。」
「之後她和我養父養母在病房內裝了監控,監視我的一舉一動。如果我當時和你說清楚,屬於我那部分的公司股份,就回不到我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