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我當著初戀的面,劈腿了別的男人。
初戀緊拽著我的手,目光猩紅,不肯分手。
再次見到他,是在十一年後,瀟灑一夜。
男人身形落拓,倚靠在門邊,還能跟我平靜打招呼。
而我的同居人,拿著早餐推門而入。
兩張臉,七八分像。
初戀的目光晦暗不明,語氣半是譏笑半是嘲諷。
「這麼多年,你的品位怎麼就沒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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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你還喜歡我?」
1.
一夜酒吧宿醉,再醒來,是在自家的床上。
浴室裡水聲潺潺,我腦袋發脹,緩了半天,看到地毯上的東西,臉一下子就白了。
那是三個扎好的‘小氣球’。
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我指尖發白地打開手機。
江淮洲和我有個約定,如果回家,一定要互相通知,免得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手機上隻有一條已讀未回的短信。
浴室裡的人,不是他。
我松了口氣,卻又有些難過。
江淮洲是我的同居人,比我小八歲,靠我的資助讀完大學,已經工作兩個月了。
五年前,他父母車禍雙亡,帶著一身傷流浪到我的烤魚店。
我本想打110,卻在看到他的臉後放下了手機。
那張臉,和我的初戀,長得太像了。
我鬼使神差地將他留在了身邊。
此後,我圖他的臉。
他圖我的供養。
2.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
不是江淮洲的話,估計是我昨晚耍酒瘋,隨手從酒吧裡拽回來的小鴨子。
忍著腰酸背痛,我穿好睡裙,盤算著要給那個小鴨子多少小費。
荒唐一夜,我有點想抽自己。
浴室門正巧打開,男人裹著浴巾走了出來。
常年健身的痕跡頗有些禁欲的味道。
層層水霧中,男人望向我的眼眸裡,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
我瞬間紅了眼眶。
開什麼玩笑?
怎麼能是他?
初戀一把將碎發撩至腦後,斜靠在門框上,和我遙遙對望。
「好久不見。」
3.
初戀和我是高中同學,也是我三年的同桌。
高一時,大家都還隻會拿著掃帚在教室打鬧。
他就已經作為學生代表,出席省裡的外賓小提琴表演了。
溫柔俊美的開朗少年,貼心地脫了校服,替我圍住沾滿血的褲子,大聲呵斥走聚作一團怪笑的男同學。
我就徹底淪陷了。
情動是一件,讓人難以忍耐又讓人心生歡喜的事情。
我從未想過得到回應,滿心的喜歡,都寫到了日記本裡。
直到高三的一天午休,班主任組織了學習互助小組。
互選環節後,我拿著寫著初戀名字的紙條,初戀拿著寫著我名字的紙條,齊齊紅了耳朵。
那一刻,我心跳停滯,再也克制不住。
班主任在臺上拍桌子慷慨激昂說著高考一百天倒計時,他在課桌下悄悄牽住我滿是汗的手。
十七八歲的年紀,談起戀愛來,天雷勾動地火,又笨拙得要命。
雙雙拿到首都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們外宿了。
磕碰到牙齒破了皮的初吻,哭著試了幾次才成功的初夜。
大汗淋漓地結束後,兩個人面面相覷忍俊不禁,相擁著抱著西瓜在庭院裡看星星。
然而半個月後,我撕掉了錄取通知書。
和初戀提了分手。
我告訴他,我玩膩了,我有別人了。
我的電話被他打爆,拉入黑名單,他就來敲我家烤魚店的門。
即便緊閉著,他也蹲守在外。
一牆之隔,我聽到他說了很多。
他的聲音顫抖,說要我出來,見他一面;他不信我不喜歡他了;他也絕對不會接受分手。
掌心被指甲扣得生疼,我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口腔內蔓延著血腥味,他還沒有走。
我意識到,我得做點什麼,不能心軟。
再半個月後,烤魚店重新開業,初戀胡子拉碴,強撐著東倒西歪的身體著急找我。
卻看到我和另一個男人,倒在桌子上,正旁若無人地親熱。
初戀痛得目眦欲裂,指甲緊扣著掉了白漆的牆皮,近乎要完全翻過去,看著就覺得痛徹心扉。
我SS掐住桌角,克制著自己不要上前,嘲諷道。
「非要親眼看到才信。」
「別再纏著我了。」
「我……早就喜歡上其他人了。」
4.
一聲「好久不見。」
連帶著昨晚的記憶一並復蘇。
光怪陸離的酒吧裡,初戀奪過別人強行灌我的酒,將我急不可耐啃著他脖子的臉掐住,冷冷質問。
「知不知道我是誰?」
酒裡被下了藥,我的思考停滯了,隻是下意識拽著他的衣袖,向他靠近。
他卻甩開我,眼眸幽暗,緊盯著我,固執地要個答案。
「你看清楚了,我是誰?」
我張了張口,卻喊不出那個名字。
我的冷祁,遠在千裡之外的國度,再也不會回來了。
視線朦朧間,他轉身要走。
我慌亂地想要拽住他,卻隻拽住了他的衣角。
那高大的背影沉默又疏離。
他在逼我,就像分手那天,我也是那麼逼他的。
我認輸。
「冷祁……」
我開口,悽悽喊他。
下一刻,疾風驟雨般的吻落了下來。
他撕咬著我的嘴唇,像是要把這些年的恨意通通發泄在我身上。
5.
冷祁還是當初的模樣,更加成熟了,男人味更甚。
見我遲遲不作聲,他垂著眼眸,毫不在意地打開浴巾穿起衣服。
我舔了舔幹澀的唇:「是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冷祁扣皮帶的動作一頓,目光微暗。
「三年前。」
居然已經回來三年了,我一點都不知道。
「你昨晚怎麼會在那個酒吧?」
「路過。」
冷祁言簡意赅,口吻冷淡,多一個字都不願意說。
這般公事公辦的態度,和昨晚恨不得把我的腰折斷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
我想問問他最近怎麼樣?好不好?
寒暄的話在舌尖翻滾,終究還是沉默了。
穿戴整齊,冷祁遠遠看了我一眼,從褲兜裡拿出一張名片和黑卡。
語氣冷漠到了極致。
「我還有事,有事再聯系我。」
印刷精致的名片上寫著「棠芪集團」。
我看著那張卡,一瞬間有點恍惚。
原來這麼些年,我還在俗世裡掙扎,冷祁卻早已從俗世裡掙脫出,進入上流社會了。
當初分手,的確是正確的。
即使如此,我還是克制不住地翻騰起難過。
我笑了笑,撐著身體扶著沙發站起來,拉開床頭櫃,拿出了一疊錢,放到了他的名片上。
昨晚醉得太模糊了,喝了多少酒我也不記得了,酒吧的錢應該是冷祁付的。
最起碼,我現在不想欠他什麼。
我輕聲道:「昨晚謝謝你的照顧,這些錢夠嗎?」
冷祁看著錢,四下寂靜裡,突兀地響起了他的笑聲,很冷。
「點鴨子還挺熟練的。」
我猛地抬頭,看到他眼底的嘲弄,喉嚨一僵,沒有回話。
他以為這是我的默認。
晦暗的目光掠過那沓錢,輕飄飄的,卻又帶著某種灼燒的恨意。
門把手被扭動,冷祁連看都不願意再看我一眼,他丟下一句話。
「蘇棠,你侮辱人的把戲,還是那麼熟練。」
6.
可冷祁沒走成。
江淮洲推門而進,拿著兩份早餐,大聲嚷嚷。
「不過就是沒接電話而已,你怎麼還玩起離家出走那一……」
他戛然而止,在看到被他用門推得踉跄的冷祁,滿地的狼藉,以及滿屋奇怪的味道後。
如果有狗毛,江淮洲這會兒估計全部炸開了。
兩個人的臉,近乎有七八分像,尤其是一雙桃花眼,仿佛隨時都盈著一汪清泉。
隻不過,一個囂張肆意,一個成熟沉穩。
事實擺在眼前,我的小心思也暴露無遺。
不過一個瞬間,江淮洲就衝到我面前,抓著我的胳膊猛地用力,咬牙切齒。
「蘇棠,我們倆在一起那麼久,你TM把我當替身處就算了,你還和他上床!?」
我不知道江淮洲發什麼瘋。
明明是他一直假裝不知道我對他的那點心思,肆意享受著我對他的好。
電話不接,短信不回,巴不得跟我保持距離。
如今,倒是質問起我來了。
但有一點,他沒說錯。
我一直把他當成冷祁的替身。
難堪、心虛、害怕、歉意,讓我SS低垂著頭,不敢去看冷祁的眼睛。
窗外剛剛還是晴空萬裡,此刻卻烏雲密布。
瓢潑大雨說下就下,冷祁似乎笑了一下。
可那聲音穿過密布的雨聲,冷得如同冰,一字一句狠敲在我的耳邊。
「蘇棠,當初是誰說玩膩了,喜歡上別人了?」
「還是說,從頭到尾,你喜歡的隻是這張臉?」
不是的。
當然不是。
我想為自己辯解,卻又無從開口。
我的沉默,他看在眼裡。
餘光裡,冷祁幹脆利落地轉身。
我再也克制不住甩開江淮洲,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不是的,他隻是我資助的學生……我們沒有談……」
我試圖解釋,他卻冷硬地打斷我,一秒都不願意多聽。
「你跟他之間的種種,不用說給我聽,我不想知道,也跟我沒有關系。」
十一年前,我用另一個男人傷害了他。
十一年後,又是如此。
冷祁現在得多惡心我,我用腳指頭都能猜到。
可我就是這樣卑劣,就算這樣,我還是緊拽著他,仰著頭,企圖讓他相信我。
冷祁目光沉沉,幽深的眼底洶湧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盯著我指尖用力到發白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堅定而緩慢地扒開。
「隻要有那張臉,誰都可以吧。」
他說。
「蘇棠,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十一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我覺得自己像是囚犯,等了多年的宣判,終於在這刻,一錘定音。
「一夜情而已,我並不在意,你該向你的小男朋友解釋才是。」
面如S灰,我冷得發顫。
7.
冷祁離開了。
我的舌根止不住地發苦,幽魂似地蕩到廚房接了杯水,江淮洲跟了過來。
他還拎著早已冷掉的早餐,堵在廚房門口,滿臉寫著「給我一個交代」。
我有點不耐煩,推開他打算去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