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疏說,待他凱旋歸來,便迎我為妻。
我挺著孕肚,在佛前磕了三天三夜,求他平安歸來。
五年後,他卻帶著懷孕的美嬌娘,求我成全他的愛情。
我不允。
他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將我們四歲的孩兒摁在水缸裡。
活活溺S。
「宋吟詩,你記住,隻有明月才配為我生兒育女。
「從你肚子裡生出來的,隻能是孽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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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你一個瘸子,怎麼配得上我?」
呵?瘸子?
我反手便斷了他的命根子!
1
聽說謝玉疏在邊關養了個美嬌娘。
蜜裡調油,恩愛異常。
我卻是不信。
我與謝玉疏早有婚約,又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
誰不知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況且五年前,我為了他傷了右腿,從此成為瘸子。
他許諾我,此生必不負我。
謝玉疏的娘又被外室害S,因此他最厭惡外室。
他說過,他絕不會養外室,除非他全身骨碎而S。
這樣言之鑿鑿的謝玉疏,怎麼可能背叛我?
什麼美嬌娘,不過是空穴來風罷了。
我笑著品茶,目光灼灼地看向城門口。
下一瞬,我手中的茶杯便跌落在地。
摔了個粉碎。
無他,隻因謝玉疏最不喜別人碰他的馬。
而他的馬上,赫然擁著一個笑顏如花的女子。
那女子腹部微微鼓起。
一看便知,她有了身孕。
2
蘇明月長得實在貌美。
她隻靜靜地站在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似是不習慣這樣的打量,她面色羞紅,嬌嗔一聲。
謝玉疏擁住她,目光冷冷掃過眾人。
所有人登時低下頭去,再也不敢抬頭。
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我的眼眶瞬間泛酸。
「玉疏......」
我的話剛說出口,便被立馬堵了回去。
謝玉疏打斷我:「吟詩,今日風大,把你的披風取下來給明月吧。」
「她身嬌體弱,最是受不得寒。」
我心中一陣酸澀。
他似乎忘了,自從五年前大病一場後,我的身子便落下了頑疾。
風吹不得,日曬不得。
是以上街須穿戴披風,方可御寒。
身上這件披風,是他親自獵下的白狐,親手制作而成。
一陣風緩緩吹過,我攏著披風,突地不知該如何言語。
我沉默間,蘇明月捂著胸口,皺著秀眉輕輕咳了幾聲。
謝玉疏心疼地摟著她,目光憐惜。
看向我時,目光卻陡然轉涼。
他道:「宋吟詩,我本以為,你是個識大體的人。」
「同樣的一句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我握著披風的手開始發顫。
我突然想起從前。
3
作為宋家庶女,我沒少被盛京的高門貴女刁難。
我被相府嫡女衛玉珠掌摑時,謝玉疏亦是像現在這樣。
脊背挺直,目光冰冷地斥責衛玉珠不識大體。
衛玉珠被他三言兩語說得紅了眼眶。
美人落淚,他沒有半分疼惜。
反而看著嘴角流血的我,面露憐色。
少年幹淨如玉,又器宇軒昂。
彎腰向我遞出帕子時,美得不似凡人。
我們青梅竹馬,向來是他護著我。
這還是頭一次,他當著我的面,護著別的女人。
心尖微涼。
我梗著脖子看向他:「如果我說,不呢?」
下一瞬,我身上的披風便被人大力扯下。
「宋吟詩,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給你的東西,隨時都可以收回。」
他小心翼翼地將披風圍在蘇明月身上。
完全沒注意到摔倒在地的我。
蘇明月依偎在他的懷裡,衝我笑得挑釁。
心頭痛意上湧。
我突地一口血嘔出。
4
我醒來時,四歲的謝執哭得眼眶通紅。
房裡冷冷清清,房外卻歡天喜地。
府裡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謝執哭得悲戚:「娘,他們說,爹爹要娶別人了。」
我抓著床單的手一頓,默默咽下口腔中的腥甜。
我抱著小小的謝執:「爹爹不會的,阿執乖。」
謝玉疏說過,他這一生,隻會娶我。
我牽著謝執來到婆母房中時,裡面的人笑得正歡。
婆母笑吟吟地將一個碧綠的玉镯套進蘇明月的手裡。
「明月啊,玉疏日後就要你多用心服侍了。」
那玉镯質地細膩,是謝家的傳家之寶。
亦是我向婆母討了許久,始終未曾得到的。
心中一酸。
婆母一臉欣慰,謝玉疏笑得一臉寵溺。
他們三人,好似才是一家人。
我握著謝執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謝執吃痛,喊了一聲娘。
所有人這才把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婆母有些尷尬,輕咳一聲,趕忙讓我落座。
我卻靜靜地站著。
目光落在蘇明月腰間的荷包上。
5
青色的荷包針腳粗糙。
卻是我一針一線,繡了整整三個月繡成的。
荷包裡的天山雪蓮,亦是我獨登雪山驚險摘來。
不曾想,我的一片心意,到最後終究成了笑話。
蘇明月瞧見我的眼神,唇角微勾,似乎有些得意。
可一開口,便叫人挑不出錯處。
「宋,宋姑娘,對不起,我不知這是你的荷包。」
「我,我這就取下來還給你。」
她匆匆忙忙作勢要取下荷包。
可那手剛將荷包拿下,便撫著胸口咳了又咳。
手一顫,荷包便落進了湯鍋裡。
眼看著紅色的油脂就要將荷包淹沒。
我下意識伸出手將荷包拿出。
手被燙得疼痛,我卻早已顧不得。
百年份的天山雪蓮,世間隻此一朵。
可還是晚了。
荷包被燙得變了形,我的心也一陣冰涼。
油湯濺到宋明月身上,疼得她眼眶通紅。
謝玉疏一把將我推開,將她護在身後。
「宋吟詩,你有完沒完?」
「不就一個荷包嗎?我再買一個賠你不就是了?」
他隻顧著埋怨我,並沒有注意到,桌上的湯鍋被他撞翻,齊齊潑在我的身上。
四歲的謝執心疼地哭了起來。
「娘親,娘親疼不疼啊嗚嗚嗚……」
看,連四歲的孩兒都知道心疼我。
他卻不懂。
我任由紅色的油脂從發間滴落,眼眶微紅。
「謝玉疏,現在你滿意了麼?」
他的目光變得愧疚。
「對不起,吟詩,我……」
不等他說完,一向和藹的婆母便厲聲呵斥我。
「夠了!宋氏,不過一個荷包,你非要鬧得家宅不寧嗎?」
她轉頭看向蘇明月,拉著她的手看了又看。
「好孩子,沒燙著吧?」
蘇明月捂著燙紅的胳膊,一句話也沒說。
隻輕咬著唇,眼眶通紅。
她這副模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婆母有些嫌惡地掃了我一眼。
「你還杵在這幹什麼?真是笨得沒邊了!」
我自知在這平白討人嫌。
隻拉著謝執,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門。
一轉身,大滴大滴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吟詩!」
謝玉疏喊住我,似乎想要說什麼。
卻被蘇明月的痛呼聲拉回了注意力。
我自嘲地笑笑。
眼淚愈加洶湧。
6
府中張羅著謝玉疏和蘇明月的婚事。
我卻被婆母罰跪祠堂。
小小的謝執頂著寒風,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放在我面前。
「阿娘,你快吃。」
我看著他那雙黑色的大眼睛,心中軟了又軟。
謝執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與我最是親近。
我咬著面條,溫柔地摸著謝執的頭頂。
謝執卻眨著大眼睛問我:「娘,為什麼爹爹要娶別人呢?」
我握著筷子的手一頓:「大人的事,阿執還是小孩子,就莫要操心了。」
謝執卻仰著頭看向我,眼裡閃爍著聰慧。
「娘,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我沒有說話,謝執卻仿佛知道了答案。
謝執年紀小,沒多久便犯困。
我隻好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小小的手從我手中抽離。
謝執很認真地說:「娘,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我沒在意這句話。
更沒想到未來會發生怎樣慘痛的事。
如果我知道,這一去,便是永別的話。
無論如何,我都會拉住他的手。
7
謝玉疏來找我時,已是月上中天。
他的面容比從前硬朗的幾分,卻更添幾分帥氣。
他的聲音有些酸澀。
「吟詩,對不起。」
我脊背挺得筆直。
「謝玉疏,你發過誓的,你說你不會負我。」
「否則,全身骨碎而S。」
似乎是哪個字眼觸及到了他的逆鱗。
謝玉疏原本有些愧疚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鸷。
他道:「可那是從前。從前你性情活潑,熱烈似火,自然人見人愛。」
「可現在,我已經不愛你了。我愛的人是明月。你就不能成全我們的愛情嗎?」
「況且,你身有殘缺,我謝家當家主母,萬萬不能是一個瘸子。」
僅僅瘸子兩個字,便將我的心口扎得遍體鱗傷。
他難道忘了,我的腿是怎麼瘸的了嗎?
那時他帶兵圍剿土匪,生S不明。
是我一個人單槍匹馬,將他從土匪窩裡救了出來。
他撿回一條命,我亦是丟了一條腿。
從前英姿颯爽的宋家姑娘,徹底上不了馬,成為一個人人厭惡的瘸子。
我向來吃軟不吃硬。
謝玉疏又放軟了語氣,開始哄我。
「吟詩,你好歹還有兄長,可是明月她孤苦伶仃,隻有我了。」
「不過一個正妻之位,你就不能讓給她嗎?」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是不是忘了,我爹是怎麼S的?
我爹曾也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為了救他,戰S沙場。
我娘悲痛之下,一口氣沒上來,也跟著去了。
我家隻剩下兄長宋吟棋,還四處奔波,幾年都見不著面。
她蘇明月孤苦伶仃,我就不孤苦伶仃了嗎?
況且,她的孤苦伶仃,是我造成的嗎?
我咬著牙看向謝玉疏:「如果說,我不讓呢?」
謝玉疏眼中的柔情慢慢褪去。
他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隨後拂袖離去。
不知怎的,謝玉疏一走,我的眼皮便一直跳個不停。
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8
眼皮子跳了一夜。
我跪到天亮時,雙腿已經跪得發軟。
此時這個時候,謝執應當剛起床。
可我裡裡外外找了三圈,都沒能找到謝執的身影。
直到一個小丫鬟告訴我,謝執在蘇明月房裡。
我心中頓時一驚。
內心的慌亂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我衝進蘇明月院裡時,蘇明月正拽著謝執的小腿,將他整個人悶進大水缸裡。
謝執面色發白,身子綿軟,早已沒了聲息。
而謝玉疏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甚至笑得溫柔。
「明月,仔細別累著自個兒的身子了。」
蘇明月拽著謝執的腿,將他整個人沉進水裡。
轉頭卻笑得嬌羞:「沒事的玉疏哥哥。」
一股怒火直衝天靈蓋。
我下意識尖叫出聲:「阿執!」
我瘸著腿,以最快的速度朝大水缸跑去。
蘇明月瞧見我,笑得得意。
我顧不得跟她拌嘴,隻一把抱起謝執,將他平放在地,不斷擠壓著他的胸腔。
「阿執,阿執,你別嚇娘啊,阿執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