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桂枝豎大拇指,誇她:「真棒!」
她卻一臉心疼地紅了眼眶。
8
春日裡海棠花開得旺盛。
宴席上用海棠花做的花瓣餅也香甜可口。
康寧坐在我身側,拍了拍我的肩膀,指著不遠處海棠花下站著的女子問道:「榮安姐姐知道那是誰嗎?」
我忙著吃餅,隻看了一眼便搖頭。
康寧說:「那是廣平侯那位早亡的大公子的妻室,也就是顧將軍從前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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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
餅都掉在了盤子裡。
緩緩抬頭,朝那女人看去。
清冷典雅,生得很漂亮。
我忽然想到之前顧行知說他有喜歡的人。
這樣漂亮的姑娘,想到她,自然會不自覺地痴笑。
恐怕做夢也會被笑醒呢。
我忽然有些失落。
心裡空落落的。
旁邊的康寧在自言自語:「衛家姑娘才貌雙全,這樣的人跟顧將軍才匹配嘛。」
「真是可惜,要不是當初顧將軍家遭了禍事,他們倆肯定就已經成婚了。」
顧行知之前是定國公世子。
年少時鮮衣怒馬,出身名門,也曾是無數閨閣少女的夢中情郎。
隻是後來,定國公參與黨爭,甚至與敵國勾結。
顧行知大義滅親,親手弑父。
此後,他改了母姓,提刀上了戰場。
那年,他不過十六歲。
這些都是桂枝告訴我的。
我問道:「那......那他們為何退婚?」
「想必是因為衛家覺得顧將軍手段狠厲,身負罵名,不敢再將女兒嫁給他吧。」
「親手弑父......是真的嗎?」
桂枝一臉擔憂地看著我:「這些都是捕風捉影,至於真假,自然沒法定論。」
「公主莫要因此憂心。」
我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點了點頭。
但實際上真的很難不憂心。
9
當晚,顧行知在書房處理軍務。
我悄悄趴在門縫上瞧他。
我想著等他發現我之後自會請我過去。
但我腿都要站疼了,他也不往我這裡看,隻能自己一步一步挪進去,站在桌案旁。
他抬眸,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公主有事?」
我搖了搖頭。
「可你鬼鬼祟祟很久了。」
我跺了跺腳:「誰鬼鬼祟祟了!」
他攬著我輕哄:「好好好,是臣多言了。」
「公主光明磊落,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公主之腹了。」
我猶豫了很久,才小聲說起今天的事。
「我今天去參加康寧設的賞花宴了,宴席上看見個女子,她跟我說那女子姓衛,先夫已經亡故,你曾是她的未婚夫。」
「是真的嗎?」
我眨著眼睛,等他的回答。
顧行知點頭:「是。」
我的心沉了一半。
又問:「今天我同旁人打聽了你的過去,我聽說......聽說你......」
「聽說我曾親手弑父?」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如果是真的,你會怕我嗎?」
我認真想了想,然後鄭重點頭:「會有那麼一點點。」
他挑眉:「隻是一點點?」
我心虛地低頭:「好吧,是很多。」
顧行知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同我解釋道:
「我十四歲那年,我爹看上了個舞女,想迎她入門做側室,我娘不願,我爹給她下藥,害S了她。」
「我苦苦找尋證據,十六歲那年,我綁了那舞女,從她口中套出了真相,同時也發現了我爹謀反的證據。」
「我S我爹,一是為了給我娘報仇,二是因為他勾結外賊,三是想給自己謀條生路。」
「你是對的。」
他驚訝地看著我。
「如果優柔寡斷,念及父子恩情,恐怕你現在也早就去閻王殿了。」
「可旁人都說我心狠手辣。」
「你爹又何嘗不心狠手辣呢?」
「他為了一個舞女S了發妻,為了榮華富貴勾結外賊,S一百次都不夠。」
「你僅僅隻是一刀S了他,已經是給他痛快了。」
10
顧行知紅了眼眶。
看上去可憐極了。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他居然也能跟「可憐」兩個字產生關聯。
我輕輕抱著他:「都過去了。」
他將臉埋在我懷裡,悶聲道:「嗯。」
「但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我捧起他的臉,認真問道:「你喜歡的人是衛家女嗎?」
「自然不是。」
「我與她隻是父母之命,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後來衛家退了婚,我們便再無聯系了。」
說罷,他一臉怒意:「是誰同你講的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康寧郡主是吧?」
「我現在就去找她!把她剁碎吃了!」
說著顧行知便要起身。
我急忙摟住他的脖子,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不行不行!」
「你不能吃她,她爹是攝政王,你吃了她,你肯定要被S頭的!」
「那我現在控制不住我自己該怎麼辦?」
我吻在他唇上。
笨拙地學著他上次的樣子親吻。
顧行知得逞似的勾起唇角,將我抱起放在了桌案上。
公文書卷、筆墨紙砚都被他大手一揮,推到了地上。
「公主,你這樣親不對,臣教你。」
桌案很涼,有點硌得慌。
我倚靠在他懷裡哼唧:「好疼。」
11
這幾日天氣漸冷,我身子弱,經不得風吹,便開始足不出戶。
顧行知怕我無聊,請了說書先生來給我說書。
我徹底迷上了話本子。
什麼薄情王爺俏寡婦,清冷太傅的小甜妻,還有絕情將軍的契約妻。
看得我是茶不思飯不想。
連做夢都會夢到這些。
夜裡,我盯著顧行知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摸了摸小腹。
又想到了嫂嫂給我的那本畫冊。
我想我應該是挺喜歡顧行知的。
之前康寧說他之前有個未婚妻的時候,我心裡就酸酸的。
平日他外出公務,不在家中,隻是分開一會兒我就很想他。
看的那些話本子,我也總會帶入他的臉。
顧行知從浴房出來,白色裡衣領口大開,胸前的肌肉還在往下滴水。
我的臉忽然很燙。
咬唇看向他:「顧行知,你過來一下。」
他聽話地走過來。
俯身彎腰:「怎麼了?」
他身上剛沐浴過的味道將我包裹。
聲音柔柔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臉側,有些酥酥麻麻的。
話本子上說,這叫勾引。
我學著他的樣子,湊近他的耳畔,輕輕吐氣:「我......我想跟你睡覺。」
他愣住。
耳尖通紅。
眼神卻在我身上流連。
喉結吞咽。
「嗯?」
「你說什麼?」
我伸手去勾他的脖頸:「我說......睡覺。」
「怎麼睡?」
「脫了衣服睡。」
「光屁股的那種......」
說著,我拿出藏在枕頭下的畫冊,打開隨便翻了一頁給他看:「就像這樣。」
「你......你願意嗎?」
顧行知微微皺眉,隨後又將眉頭舒展開來,尾音上揚:「哦,公主喜歡這樣的。」
我羞澀點頭。
可下一秒,他卻突然拉過被子,將我蒙在裡面。
12
我蒙了。
一把掀開被子:「你這是做什麼?」
「這種事,要晚些才能做。」
他起身再次往浴房走去。
我很茫然。
為什麼要晚些才能做?
為什麼現在不能?
嫂嫂說了,互相心悅之人便可以做這種事。
顧行知不願意......
難道,他不喜歡我?
頭疼。
搞不懂。
我去找嫂嫂說了這件事。
她說:「顧將軍可能是不舉,要找大夫醫治了才行吧。」
我問:「不舉是何意?」
嫂嫂悄悄在我耳邊道:「就是一種病,男人生的病。」
「幼娘,你千萬不要同旁人說起這件事。」
「這種事情,是很傷男人的自尊心的,也絕不能傳出去,否則會非常丟人。」
13
我牢牢記住了嫂嫂的話。
偷偷給顧行知找大夫。
可惜,他們都說要本人親自來看才行,否則怕是抓藥抓不準,不好藥到病除。
我正糾結著要怎麼跟顧行知說這件事。
就聽見皇宮裡傳來了噩耗。
說是顧行知謀刺皇上,意圖謀反,被押入大牢。
我差點暈過去。
冷靜下來後急忙進宮。
路上遇見了康寧。
「喲,榮安姐姐來為你家那位階下囚求情了?」
「你可真是可憐,本來腦子就不好使,還遇到這種事兒,我看啊,你就是福薄。」
「皇上如今正在氣頭上呢,我勸你還是別去了,畢竟是謀刺啊!」
「嘖嘖嘖,你恐怕要當寡婦了。」
「不過別擔心,你是長公主嘛,肯定能再嫁出去的。」
我一直都當康寧是妹妹。
每次與她發生爭執,我都是能躲就躲。
因為我知道,皇兄也拿她沒辦法。
我不想讓皇兄為難。
但這一次,我不想忍了。
抬起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然後趁她不注意,扯住她的頭發就將她按在地上,騎在她身上左右開弓。
「是誰把你教得如此放肆無禮!」
「我之前是不跟你計較,並不是怕了你。」
「李幼欣,今天我就作為姐姐好好管教管教你!」
她被我打得大哭:「來人!快來人!李幼悟要S了我!」
桂枝會些拳腳,替我擋住了她的婢女。
最後,我們倆都被請到了皇兄跟前。
皇兄氣得不輕,指著我們吼道:「衣衫凌亂,發髻松散,哪裡還有皇家貴女的樣子?」
「你們多大了?」
「當街打架,這傳出去臉往哪兒擱?」
康寧哭哭啼啼:「我不過同榮安姐姐多說了幾句話,也不知道是哪裡冒犯了她,她便來打我。」
「表哥,她下了S手,要置我於S地啊!」
皇兄垂眸看著我,聲音冷冰冰:「榮安,是這樣嗎?」
我辯解:「是她先罵我的!」
「她說我笨,還說我要當寡婦!」
「我這才——」
話還沒說完,皇兄便厲聲打斷,呵斥道:「這不是你動手打人的借口!」
「說你幾句你就把人按在地上打,你真是好能耐啊!」
我霎時紅了眼眶,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皇兄第一次對我這般兇巴巴。
康寧一臉得意。
皇兄嚴肅道:「傳朕旨意,顧行知刺S朕,意圖謀反,是S罪。」
「但念在他是公主夫婿,朕隻將他貶為庶民,流放寧古塔,終生不得返回盛京。」
「榮安,你便陪同前往吧。」
說罷,他揮了揮手,趕我們離開。
我怔住許久,不敢相信,喃喃道:「皇兄......」
皇兄身邊的大太監過來將我扶起:「公主,收拾收拾,去牢裡看看驸馬吧。」
14
我沒去見顧行知。
我有點生氣。
氣他要S我皇兄。
自己把自己鎖在房中哭了很久。
桂枝一直在門外安慰我。
大概日落時分,嫂嫂來了。
「幼娘,讓嫂嫂進去好不好?」
「你生哥哥的氣,如今連嫂嫂也不願意見了嗎?」
「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桂花蜜,還親手給你做了一碗糯米圓子。」
我抽抽噎噎,下床把門打開。
嫂嫂滿眼心疼:「呀,怎麼哭成這樣?」
「快去拿些冰袋給公主敷一敷。」
我撲在她懷裡,哭得更大聲。
這晚,嫂嫂陪了我很久。
像兒時那般哄著我入睡。
她問我:「會恨你皇兄嗎?」
我想了想,搖了搖頭。
「不會。」
「我隻是有點生氣,氣他不聽我講話。」
「嫂嫂,顧行知真的刺S皇兄了嗎?」
「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我跟他朝夕相處快一年了,其實他不像傳聞裡那樣心狠手辣的,他人很好的!」
「他之前帶我去打獵,我很害怕,怕他會傷害那些小動物,可他卻隻是抓了幾隻兔子給我玩兒。」
「他說戰場以外,他不會S生。」
「他對府裡的下人也很好。」
「我來葵水的時候,他還會給我暖肚子,還會唱歌兒哄我睡覺。」
「我不信他會刺S皇兄。」
嫂嫂輕輕拍著我的背脊:「既如此,那你為何不去牢裡瞧瞧他,親自問他呢?」
我沉默許久,小聲道:「我害怕。」
「怕他不是我想得那般好。」
嫂嫂輕笑,眼神欣慰:「幼娘果真長大了。」
「你這樣很好。」
「要記得,不論再親近的人,你都要對其有防備之心,不可傻乎乎地旁人說什麼你便信什麼。」
「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嗯,幼娘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