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難不成這是顧家出的第二個好筍?


 


卻見顧溫悅湊上前來,神情略微緊張:


 


「奇變偶不變?」


 


11


 


顧溫悅看我無甚反應,咂了下嘴。


 


繼續試探:「天王蓋地虎?」


 


「……」


 


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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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竟是個腦子不好的。


 


顧溫悅不S心,嘴裡嘟囔著:「不應該啊,這麼利落的人,竟然不是穿越女嗎?」


 


我端起微笑:「穿越女是何物?」


 


顧溫悅看上去很是沮喪。


 


「沒什麼。」


 


隨即一句話將我釘在原地。


 


「嫂嫂還沒見過大哥哥吧,我有大哥哥的畫像,嫂嫂要看麼?」


 


我沒想過,自己還能見著顧席越的模樣。


 


畫像上的男子眉目分明,眼神冷淡,挺拔如玉山的身姿,墨色勁裝用銀線繡了暗紋,渾然天成的俊美之中帶著不可言說的凌厲與威嚴。


 


我一時失了神。


 


「怎麼樣,我大哥哥長得好看吧?就是話少了些,霸總範兒十足呢~」


 


我沒聽懂那些奇怪的話,卻莫名理解了她的意思。


 


「小姑畫技的確出彩。」


 


「可我不明白,你分明連大哥哥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嫁過來?讓這封建陋習禁錮自己一輩子呢?」


 


12


 


我放下畫,回身瞧她。


 


「你為何不反抗?我們女子,本就應該為自己而活!不應該做這時代的墊腳石,不應該被男人捆綁在後院,我們有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抱負!


 


「為什麼男子三妻四妾,而女子就要相夫教子,你不覺得不公平嗎?你要為一個S人守節終身,你就不想去反抗嗎?」


 


顧溫悅越說越激動,婢女在門外想要進來,被我喝止。


 


待她冷靜下來,我平淡開口問她:


 


「小姑年方二八,聽聞婆母已為你相看了諫議大夫家的二郎,此舉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事將近,小姑就沒想過反抗嗎?」


 


顧溫悅一下子變成了鋸嘴的鴨子。


 


她漲紅了臉,半晌,支支吾吾道:「我與他是兩情相悅——」


 


我開口打斷她:「你又怎知我不是?」


 


我將那幅畫卷放回桌上,撫了撫散開的絲绦。


 


「你說的那種生活應當是很好的,可嫁給你大哥哥,並非自苦,乃遂我心。」


 


我抬首對怔愣的顧溫悅彎了彎眸子。


 


「若有空,小姑可否幫我跟你大哥哥共同作一幅畫?」


 


13


 


清賬冊,點庫房,我這管家權算是塵埃落定。


 


顧府明面上平息下來。


 


但我知道,真正的硬仗,還沒開始呢。


 


若我在這顧府偏安一隅,安安靜靜地當我的寡婦,顧家老小也會捏著鼻子視我為無物。


 


可偏偏,我的野心,從不止於此。


 


大約顧家人至今都不明白,我青春正盛,為何非要嫁進顧家做個寡婦?


 


戀慕權勢?


 


雖說顧家尊榮,可到底是沒了丈夫。


 


何況我母家門第並不遜色多少,不然顧老將軍也不會定下兩家的娃娃親。


 


我若改嫁,亦情有可原。


 


隻是他們想不到。


 


我與顧席越之間,是有情誼的。


 


我與他,從未相見。


 


金陵在南,大漠在北。


 


我在煙雨朦朧的秦淮河上遊船,他在風沙肆虐的邊疆徵戰。


 


看似毫不相關,亦不相配。


 


可偏偏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14


 


事情的起源,是一封信。


 


顧席越給我的退婚信。


 


我及笈已過兩年,季家明裡暗裡也催了兩年。


 


可顧老夫人偏疼小兒子,對顧席越的婚事並不上心。


 


也不願他回京成親,動搖顧家在軍中威勢。


 


顧席越自知有愧於我,便來信對父親言明緣由,不願再耽誤我。


 


起初聽聞,我是十分生氣的,從父親手中奪過信件,提筆便要回信罵他。


 


不嫁便不嫁!


 


耽誤我等他這兩年時光!


 


害人不淺!


 


隻是看清那信紙時,我不由得怔愣住。


 


江南富饒之地,文人墨客之鄉,連帶著紙張也是制作繁復精良。


 


那些桃花箋,春風箋……好看得叫人眼花繚亂,一張便是一兩銀子的天價。


 


即便如此,也是受人追捧,趨之若鹜。


 


季府雖不爭這樣的奢侈,平日用的亦是上好的宣紙,白皙柔滑,筆墨不暈。


 


反觀顧席越這信紙——


 


幾乎不能稱之為紙了,不知是什麼破爛皮子,勉勉強強裁了個四方。


 


像是用盡了最大的誠意,卻還是許多墨跡暈染,辨認不清。


 


怪不得父親方才看時好似十分費力。


 


上頭文绉绉幾行字。


 


【邊疆苦寒,保家衛國乃我之所願,然情義難全,思及婚約,某不勝惶恐,既無夫婦之緣,不若相離,今後各自嫁娶,伏願小姐珍重。】


 


顧席越行伍之人,倒是一手金戈鐵馬的好字。


 


我望著那信許久,回信問他:


 


【君言各自嫁娶,如今妾無所託,莫非君已有所好?】


 


15


 


大約沒想到回信不是同意取消婚約,而是我明晃晃地質問。


 


顧席越的第二封信來得極快。


 


依舊是解釋了好些不願耽誤我的廢話,我撇撇嘴。


 


啰嗦。


 


我尋到父親,請他代為回信。


 


願意等他這種話,總不能還由我來說吧?


 


手裡捏著那皺巴巴的信,我問父親:


 


「顧家軍衛的是國,保的是家,常年鎮守艱苦邊陲,如此忠勇之師,也會這麼窮嗎?」


 


今上並非昏庸無能之君,也該知曉邊關軍隊的重要。


 


若失邊關,則城破。


 


北蠻鐵騎揮兵而下,第一個遭殃的,首當其衝可不是京城?


 


我要是皇帝,非得把顧家軍裝備到牙齒方才能安心入眠。


 


「事情並非你想得那麼簡單。」


 


父親輕嘆一口氣:「你可知守衛邊疆的軍隊有多少人?


 


「前些年天災不斷,國庫並不豐盈,何況如今不是戰時,軍隊隻是守衛,大軍冗重,無戰時大軍本也就需開墾種糧,自給自足。」


 


他折起紙張,瞥了一眼我手上的信:「能吃飽已是不易,哪裡顧得上這些。」


 


我默默收起信件。


 


再送往漠北的信封中,多了許多銀票。


 


顧席越不要,又給我送回來。


 


我威脅他,再不收,我就將銀票都撕了扔到河裡。


 


他若不信,大可不必心疼。


 


我跟他說我有莊子有鋪子,收成利錢都很好,這點私房錢就算是請他喝酒。


 


日子過得緊巴巴的,男人最終還是沉默收下。


 


隻是回給我的信中,捎了隻草編的螞蚱來。


 


我望著被壓癟得泛黃的螞蚱,邊笑邊給他繡了個荷包。


 


針腳歪歪扭扭,鴛鴦慘不忍睹。


 


他說,「好看。」


 


16


 


一來一回間,就這樣傳了大半年的信。


 


中間不知累S了多少驛館的馬。


 


隻那日,我收到的不僅是他戰S的消息,還有那個血跡斑斑的荷包。


 


一口血噴了出來。


 


那醜得野鴨子般的鴛鴦上,終究是融了我倆的血。


 


再睜眼,我看向榻邊的父親。


 


「爹,我要嫁給顧席越。


 


「即刻就嫁!」


 


出嫁去京城的前夜,母親望著我哭了一夜。


 


可我不覺得難過。


 


一路上,看著生活平靜的百姓,心裡竟隱隱生出了幾分歡喜。


 


顧席越,我來嫁你了。


 


你看,這是你護的國。


 


那便由我來守咱們的家。


 


17


 


派去漠北的人來回話。


 


顧席越屍骨無存,回京的靈柩中隻有盔甲與長槍。


 


皇帝將那長槍賜還顧家,被我放至臥房。


 


還跟雀梅玩笑。


 


「這槍屍山血雨裡S出來的,鎮宅闢邪。」


 


這整個將軍府,沒人會同我搶顧席越的東西。


 


我拿著顧溫悅畫的像,將其拓印下來,繼續叫人在漠北尋找。


 


活要見人,S要見屍。


 


沒人惦記顧席越,我來惦記。


 


顧家這些人踩著我夫君的屍骨,急切地想要往自己懷裡撈好處。


 


饞獠生涎,欲壑難填。


 


婆母拼盡全力賣完老臉,央託了娘家人給顧承弼捐了個小官。


 


好歹叫他有個差事做。


 


弟媳眼見爵位無望,將所有希望都惦記在子嗣上——


 


隻要她生下長子,過繼到我名下。


 


那二房得到這個爵位,也不過是時間的事。


 


大姑終究與婆家撕破臉。


 


夫君不願和離,給的是休書,住到顧家的莊子上去了。


 


而我那舉止奇怪的小姑,開春後便要出嫁了。


 


18


 


這日暮色蒼茫。


 


從不待見我的婆母突然派人傳話,邀我過去。


 


進門便見顧溫悅神情悲愴趴在老夫人懷中,雙眼紅腫。


 


見我來了,婆母亦是面露難色。


 


「我的兒,去叫你大嫂嫂拿個主意吧,她如今當這個家,不會不救你的。」


 


顧溫悅便又撲到我身上痛哭。


 


「嫂嫂,我不想嫁了,我不想嫁去榮家了。」


 


我將她扶到凳上坐好,問她是何緣由。


 


顧溫悅抽噎著一五一十說了。


 


榮子晉豢養外室被出門的弟媳撞個正著,那別宅婦已微微顯懷,怪不得榮家著急讓小姑嫁過去。


 


「這有何難?」


 


我開口,神色淡淡。


 


「你若不想嫁,此事榮家名聲掃地,無法收場,自是報復了他們。


 


「你若想嫁,榮家便得拿出誠意來,那外室如何處置,長子日後又如何將養,便都是我們做主了。」


 


我意味深長地看向顧溫悅。


 


「小姑雖與那榮家二郎青梅竹馬,此番他秉性暴露,小姑可要及時止損?」


 


顧溫悅應當從前也在家中說過那些駭俗之語。


 


聞言,婆母立刻喝止我。


 


「你胡說什麼瘋話?」


 


她安撫女兒:「榮家郎君這次是糊塗了些,可他與你的情誼不假,男人嘛,胡亂偷吃一陣也就罷了,你嫁過去,好好理住他的心不就成了?」


 


顧溫悅垂淚不語,婆母又抬頭看向我。


 


「今日既都在這,便留下來一同用飯吧——來人,去請郎君歸家。」


 


19


 


長輩留人,我不好推拒。


 


卻不想人來得這麼齊全。


 


顧溫素踏進室內時我起身行禮。


 


「婆母,兒媳去廚房盯著些。」


 


老夫人眼裡哪瞧得下我,擺手讓我自去。


 


路上又迎面撞上匆匆忙忙的顧承弼。


 


他眼神閃爍,幹笑道:「嫂嫂好。」


 


一頓飯吃得食不下咽。


 


顧溫悅卻像是已經平復心境,執起酒杯敬我。


 


「今日多謝嫂嫂為我謀劃,悅兒敬您。」


 


說罷,她利落仰頭,我也隻好一飲而盡。


 


「……」


 


黑暗中,我睜開眼。


 


粗喘的聲音像是發了情的囔豬。


 


榻上混亂不堪,女子呻吟高昂。


 


我揉了揉眉心,推門出去。


 


院中竟有人。


 


我盯著婆母與顧溫悅驚愕的眼神。


 


冷冷地扯起嘴角,眼中滿是惡劣。


 


「怎麼,屋內叫的不是我,婆母小姑很失望?」


 


外頭弟媳尖厲嗓音傳來。


 


「哪個狐媚子的賤種敢勾引我夫君?!」


 


顧溫悅慌亂攔下弟媳。


 


婆母嘴裡念叨著「怎會如此」,一把推開我往屋內奔去。


 


將顧承弼扯出來,往他頭上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20


 


暮秋嚴寒,顧承弼凍了個透心涼。


 


顧溫素衣衫不整地被扇了兩巴掌,才勉強清醒。


 


「啊——」


 


尖厲崩潰的叫聲刺破雲霄。


 


顧溫悅倒在一旁,面上血流如注。


 


旁邊弟媳手中執著的金簪尚滴著血,雙目呆滯,嘴裡喃喃。


 


「瘋了,都瘋了!」


 


她轉身向外跑去,癲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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