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旬頓時警覺了幾分,隱隱護在陳芸芸身前,怕我會當街發難。
事實上,上輩子我的確當街撒潑了。
但這一次,我可沒打算這樣做。
我對著楚旬笑了笑,用一種責備的語氣質問他:
「這麼大的喜事,王爺怎麼也不和妾身知會一聲?」
「???」
然後我直接繞過他,走到陳芸芸身前,親親熱熱地抓起她的手:
「這位就是芸芸妹妹吧?」
陳芸芸一副受驚小鳥的模樣,被我抓著手,像是捧了個燙手山芋,隻能向一旁的楚旬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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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
我充耳不聞,繼續自顧自地對她道:
「真真生了一副好相貌,實在是比妾身強了十倍,也不怪咱們王爺喜歡。」
說到這裡,我應景地露出一副黯然神傷的表情。
楚旬和陳芸芸都驚訝地瞪大了眼。
我繼續演:
「現下王爺娶了你,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又有了王爺骨肉,更是我們王府中最金貴的那位。我雖比你早進門兩年,算得上姐姐,但我從小便粗粗笨笨,有很多事情都顧不周全。若有什麼事做得不周全,還請妹妹千萬擔待。」
示弱、姿態放低,這些誰不會麼?
上輩子我不用,是因為我對楚旬有真情,不屑去用。
如今用一用,才覺得真是十分好用。
果然,我說完這些話後,陳芸芸根本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反倒是楚旬反應得很快:
「阿瑛,你千萬別這樣說。這樁事原是我對不住你,如今你這樣說,要我如何自處?」
不知道如何自處,就去S唄。
我在心中默默冷笑。
自然不可能對他說出這話。
所以我隻是笑了笑,對他道:
「王爺言重了。」
就這樣,我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楚旬新納的妾室陳芸芸擺足了好姿態。不僅將她安安穩穩妥妥帖帖接進王府,還給她安置在離楚旬最近的汀香園。
京城裡現在所有豪門貴婦都在傳言,我這個宸王妃做得窩囊,不僅對一個來路不明的妾室卑躬屈膝,還被她搶在前面生下宸王長子。
有人甚至懷疑,宸王這些年裡對我的情深義重是不是演出來的。
畢竟他出徵三年,就帶回來一個妾室。
還容忍妾室,如此對我。
碧雲把這些流言蜚語說予我聽時,我正在梳妝。
我倒是無所謂,反是碧雲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我看那些人就是嫉妒王爺寵愛小姐,才說出這些話來編排小姐。不過小姐你也真是的,怎麼能讓那個來路不明的女人進府呢?還將她安置在汀香園!那裡離王爺最近了,誰知道她會不會狐媚去勾引王爺。」
「勾引就勾引唄。」
「小姐!」
「是你的,便是你的,誰都勾引不走。不是你的,你再護著,該走還是要走。」
「可是小姐……」碧雲還要再說,楚旬推門進來了。
碧雲十分有眼色,看見他來,便默默退下。
楚旬撿起了她放下的眉筆,替她為我畫起來。
以前,他也經常為我畫眉。做起這件事來,算得上熟稔。
隻是我如今很討厭他離我如此之近,所以下意識地躲了躲。那彎柳葉眉便畫岔了一筆,顯得十分突兀。
我們沉默了一瞬。
楚旬先開口:
「阿瑛,我知道,你心中果然是在怪我。」
此時否認,倒是不妥。
所以我反問他:
「你覺得我不該怪你?」
問完這句話後,他便沉默了。
許久之後,才悠悠嘆了口氣。再開口,便做盡了可憐姿態,顯得十分委屈:
「阿瑛,若我說我也是不得已,你信麼?」
「……」
然後他便把自己受傷被陳芸芸所救之事,事無巨細地同我說了一遍。這些說辭,和上輩子並無分別。
他說了陳芸芸是怎麼冒險救他,又怎麼為了救他失去清白。
在他的描述裡,自己是想為我守身如玉的。但無奈環境迫人,陳芸芸於他有恩,又為他失了清白,此情此景,他能選擇的最好辦法,就是納陳芸芸為妾。
他知道他對不起我,可他也是無奈之舉。
他說得動情,我卻聽得泛泛,差點打起了哈欠,好在他問了我一句:
「阿瑛,你可明白?」
我才堪堪收起那個正要出口的哈欠,垂首醞釀了半晌情緒,才點頭道:
「王爺的苦衷,我都知道的。」
「阿瑛能理解我就好。」他一副大感寬慰的模樣,我立即乘勝追擊:
「不過如今芸芸妹妹有了身孕,要好好照看才是。汀香園雖好,但僕從到底是少了些。依妾身看,要不再撥幾個信得過的人,去貼身照顧芸芸妹妹,王爺說可好?」
楚旬不欲同我在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上斤斤計較,直接點頭應允:「你是王府的女主人,這些你決定就好。」
我目的達成,笑意便多了幾分真情實意。
3
楚旬走後,我便著手安排放進汀香園的人手。
上輩子,我氣楚旬帶回陳芸芸,雖然被逼著咽下了這口夾生的飯,但始終對她心有芥蒂,帶回王府也不管不問。
現在細細想來,我當時實在是蠢得可怕。
陳芸芸落水落得蹊蹺,早不落晚不落,偏偏要等著我在場時才落,就像是故意等著我似的。
所以這一世,我不能再這樣被動,至少我要搞清楚陳芸芸背後在搞什麼鬼。
我放進汀香園的人都是我能掌控的。
不過明面上看,她們和我並無關系。
而且我是借著楚旬的名義將這些人放進汀香園的,想必陳芸芸也不會有太多防備。
果然,聽說是楚旬安排的人後陳芸芸就把送過去的僕從悉數收下了。
不過她拒絕了我給她找的大夫,隻說她表哥吳文是邊疆醫術高明的大夫,一直給她看診。她在那裡也習慣了,若是現下換了,怕不習慣。
楚旬也幫著她說話,肯定了吳文醫術的確十分高明,照顧陳芸芸也一直盡心,還是不換大夫了。
既然他們都堅持,我也不再勉強。
反正隻要汀香園有我的人就行。
很快,我安插在汀香園的人起了作用,一個負責為陳芸芸做雜活的丫鬟告訴了我一件十分古怪的事。
我聽完以後,差不多就明白了,為什麼當初陳芸芸非要在我面前落水,又為什麼非要把這口黑鍋扣在我頭上。
掐指一算,陳芸芸差不多又該布局和我在花園偶遇了。
隻是上輩子我心情鬱悶,經常去花園散心。
這輩子,我倒是沒怎麼去過花園,也不知道她如何制造與我偶遇。
不過我素來貼心,既然她如此心心念念,我當成全她才是。
所以翌日大早,我幹脆親自去了汀香園看她。
見到我來,她明顯十分驚訝。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低眉順眼地向我請安。
「王妃……」
不等她拜下去,我先上前扶起她:
「妹妹不要這麼客氣,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還講這些虛禮做什麼。」
「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妾身雖出身民間,這點禮數還是明白的。」
喲呵!話說得挺軟和,但明顯是個軟刀子。
我假裝聽不出來,繼續笑著對她道:
「我近來事忙,你住進來這麼久,也未曾好好來看過你。好不容易,今日得闲,才過來,倒是怠慢了妹妹,妹妹可千萬別見怪。」
「王妃言重了。」
「底下的人若有什麼伺候不好的,或是你想要添些什麼,做些什麼,你盡管同我說。能辦到的,我一定為妹妹辦好。」
我話都說到這分上了,陳芸芸也果然上鉤了。
隻見她隻遲疑了片刻,便對我道:
「的確有一事,妾身想請王妃一起。」
「妹妹但說無妨。」
「妾身來王府這麼久了,因為王爺囑咐,妾身不好隨意走動,還未曾好好逛過王府。隻是近來總悶在屋裡,實在於我腹中孩兒不宜。所以想請王妃,帶妾身去後花園逛一會兒,可好?」
她說得楚楚可憐,我便應景地露出一副被她打動的模樣:
「這點小事,又有何難?我這就帶妹妹去後花園散散心。」
見我應允,她頓時露出松了口氣的模樣。
我一笑,假作未覺,親親熱熱地挽著她的手,與她同遊後花園去了。
一路上,我同她介紹後花園的花草樹木,她都明顯心不在焉。
既然如此,我也懶得多費口舌,直接帶她去了後花園的碧波湖前。還特意貼心地找理由屏退了身邊伺候的丫鬟們。
隻等著她,為我表演。
果然,一到碧波湖前,她的神情便不對勁了。
直勾勾地盯著湖面,像是在琢磨著什麼。
我故意提醒她:
「妹妹,你站上來些吧,這邊上都是青苔,滑溜得很。你可別不小心摔湖裡去。」
就這一句,讓她眼神倏然清明。
她垂下眼眸,又是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
「王妃提醒得是。勞煩王妃伸手,拉妾身一把——」
我自然如她所願,伸出手去拉她。
而她隻虛虛抓住我的手,然後便猛地驚叫一聲,身體後仰,整個人掉入湖中。
她的驚叫聲音不小,吸引了周邊的許多僕從。
因為大家離得都遠,隻能虛虛看見我們的背影——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我故意推她入水一般。
我的手甚至還懸在她落水的地方。
果然,完美無缺。
如果我不是當事人,我都想給陳芸芸鼓掌叫好。
隻是可惜,現在這出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我作為重要角色,還不能退場。
所以,我隻呆愣了片刻,就大聲呼喊起來: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隨著我的叫喚,不少僕從都趕了過來。很快,落水的陳芸芸被打撈上來。
隻是她臉色慘白,一副有出氣沒進氣的模樣,看著奄奄一息。
突然一個離她近一些的丫鬟尖叫道:
「見、見紅了!」
4
話一落,在場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我。
這和上輩子的情景一模一樣。
隻是上輩子的我被那句「見紅了」嚇蒙了。
等反應過來時,楚旬已經回來,所有的一切我都懵懵懂懂,最後隻聽見那個一直照顧陳芸芸的大夫吳文說陳芸芸的孩子沒有了。
這件事很快就傳了出去。
大家都說是我嫉妒陳芸芸,故意推她入水,害她失去了孩子。
等謠言沸沸揚揚時,我才徹底反應過來要對大家解釋。
可已經沒用了。
沒有任何人相信我的解釋。
連當今聖上也明裡暗裡訓斥過我。
若不是顧忌我娘家權勢,隻怕當時還會有更嚴重的懲罰。
隻是可惜,如今的我,並沒有打算讓上輩子的劇本再重演。
所以在丫鬟那聲尖叫後,我便端起一家主母的氣勢訓斥她:
「慌什麼!」
在場所有人都眼神古怪地盯著我,大抵是以為我想把這件事悄無聲息地遮掩過去。
我卻再次開口了:
「把陳姨娘小心送回汀香園。再派兩個腳程快的人去告訴王爺,陳姨娘落水了,讓他速速回府。」
「是。」
陳芸芸被送了回去,我繼續吩咐碧雲:
「碧雲,你拿王爺的牌子到太醫院把張太醫和陳太醫都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