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定是以為我在掘姨娘的墳,你們不要怪她……”
她染著丹蔻的指尖揪住蕭子粱衣襟,卻在睥睨我時露出挑釁的笑。
所有人都見我發瘋似的用裙擺撲打火苗,然後徒手伸進火堆裡撿那幾頁殘破的紙張。
“虞央!你還不趕緊過來認錯!”
蕭子粱的聲音如淬了毒的冰。
“沒了……都沒了……”
我哭得撕心裂肺,被火灼燒的手流出洶湧的血染紅了衣裳。
可這痛絲毫不如心痛的萬分之一。
“虞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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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子粱猛地掐住我脖頸按在墓碑上,眼底翻湧的暴怒我從未見過。
“還不趕緊向舒舒道歉!”
“我沒錯、我沒錯!我為什麼要道歉!錯的人是她虞令舒!”
“不過是些巫蠱邪術,燒了幹淨。”
蕭子粱的手收緊,雙眼猩紅。
風混著皮肉焦糊的氣味灌進鼻腔,我猛地抽了他一記耳光,
“蕭子粱!你們憑什麼這樣說我娘!”
“瘋子!押回地牢。”
他咬牙切齒地看著我,
我被拖行過滿地灰燼時,喉間突然湧上腥甜,鮮血盡數噴在我娘墳前。
6
金絲炭將寢殿烘得暖如仲春。
“我不要喝這麼苦的藥……子粱你就放過我吧。”
虞令舒瑩白的腳趾蹭過蕭明朗心口。
蕭子粱端著藥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地喂著虞令舒,
“良藥苦口,當年在杏家村,你也是這樣對我們兄弟倆說的,舒舒難道忘了。”
蕭子粱露出淺笑,”記得那夜暴雨,你赤腳背著藥簍回來又是親自熬藥又是端茶送水照顧我們,如今也該我們照顧你了。”
“是啊,以前我們還爭著要娶你呢,說要把你帶進皇宮享福,沒想到卻讓你受了這等傷害。”
蕭明朗愧疚地嘆了口氣。
蕭子粱刮了刮虞令舒的鼻尖,
“以前你可是說過不願跟我們回宮呢,當時你還不愛說話,又整日以面紗示人,冷冰冰的,哪裡有現在這般嬌俏的樣子。”
虞令舒臉色越發慘白,她哪裡知道這些事情。
當初和蕭家兩位皇子在一起的根本就不是她!
隻怕再繼續說下去,她就要露餡了。
虞令舒緊掐著被子,雙目中妒火中燒。
虞央這個賤人。
如果不是她那時候接到消息說虞央救了兩位皇子,趕緊去搶功勞,隻怕現在在東宮的女主人就是她了。
恐怕就連蕭子粱也不會這樣溫柔地對她。
所以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把虞央給除掉。
“臣妾頭疼……”
她嬌喘著倚進蕭明朗懷裡,
“許是幼年時被妹妹從假山上推下來失憶的後遺症,你們千萬不要怪妹妹,我就隻有她一個妹妹了。雖然她總是這般不聽話,但本性並不壞。”
“事到如今你還護著她!也就令舒太心軟了,她可曾把你當做姐姐看待?”
蕭明朗氣憤不已,給了個眼神蕭子粱。
7
地牢滲水的牆壁上,我正舔舐著混著鼠尿的積水。
獄卒將餿飯潑在我潰爛的傷口上:”太子妃娘娘賞的,說別餓S你這毒婦。”
隔壁忽然傳來鞭響,與我幼時被關柴房的記憶重疊。
那年虞令舒也是這般,隔著門縫往我身上倒餿水說小雜種就該吃豬食。
“聽說粱王殿下親手熬了安胎藥,可惜你連聞藥渣的資格都沒有。”
虞令舒的貼身宮女碾過我燒傷的手。
“你不知道吧,這麼多年都是粱王殿下命人在你的中下避子藥,就你這娼婦,恐怕也隻有懷上乞丐孩子的命了。”
眼前這個宮女在府中時可沒少跟著虞令舒磋磨我。
如今更是跋扈。
我望著從鐵窗漏進的月光,忽然想起杏家村那夜。
蕭明朗高燒中攥著我的手問我是想當太子妃還是想當王妃。
我全都搖搖頭。
可惜後來被人設計送到東宮凌辱。
我躺在冰涼的草席上,冷得瑟瑟發抖。
快要入夢的時候,蕭子粱來了。
“令舒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來拿你的血救她,這也算是補償你對她的虧欠。”
話音剛落,胸口就被匕首狠狠刺中。
冷汗蔓延至我的全身。
今日是我服下忘情藥的第四天,正是副作用發作的時候。
我用盡全身力氣對他說:”蕭子粱,你欠我那麼多,該拿什麼還?”
蕭子粱蹙眉看向我,
“本王在你被凌辱的時候娶你,是你欠本王。”
我忽然笑了起來,
“原來演了這麼多年的情深意切,你就真的忘記你和蕭明朗才是害我的人嗎!”
“你們和虞令舒都是無恥之徒!”
聲音驟然拔高,蕭子粱的瞳孔驟然一縮,握住的匕首也更進一寸。
“你都知道了?”
可隻一瞬他又很快恢復過來,
“那又如何,那是你欠令舒的!令舒對你這麼好,可你卻……”
鮮血含在舌底,源源不斷底從嘴角流出,
“可我要是說當年在杏家村是我救的你們呢!虞令舒她連止血草都認不出來,怎麼就成了醫治你們的恩人了?”
蕭子粱的手忽然顫抖,
“住口!虞央你S到臨頭還不知悔改!還妄想染指令舒!”
他一腳踹翻刑架,鐵鏈刮過我潰爛的腳踝,
我忽然笑出眼淚,染血的指尖點向他心口,
“畢竟當年救你的人可是連面紗都未揭開過,你又怎知虞令舒不是冒領功勞,你又怎知自己沒有認錯人?”
“冰魄梅枝遇血則溶,最忌與朱砂同用。而虞令舒每日服用的安胎藥裡,都會正摻著三錢朱砂,宮人說你仔仔細細對著藥方熬藥,應該知道那藥裡面有朱砂吧,你昨日不是剛送去冰魄梅熬的補藥嗎?”
“可若她真的懂醫,為什麼連這個都發現不了呢?她若是真的懷孕,太醫又豈敢寫下帶有朱砂的藥方!”
早在我娘墳前和虞令舒爭執時,我就已經摸到了她的脈象。
根本就沒有懷孕。
這不過就是她故意扯的慌,不過就是想讓這兩個男人繼續愛她疼她。
“你瘋了!你說的什麼話!”
蕭子粱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扔下那為我治灼傷的藥。
我沒收,隻是從脖頸上解下一個錦囊,從裡面拿出一張紙條和一支很小的骨笛塞進他手裡,
“這是你當初給我的信物,你仔細收著,我不要了。”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8
蕭子粱緊緊地攥著那紙條和骨笛。
那確實是他曾經給當初救命恩人的。
回宮的途中他已經打開了無數遍那張紙條。
他簡直不敢相信虞央說的話。
他在害怕……
腦海中無數次浮現剛剛虞央那絕望又絕情的臉龐。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
“皇兄!皇兄!你快來看!”
蕭子粱跌跌撞撞地闖進殿內,攥著紙條的手心已經被冷汗浸湿。
他把一切都事無巨細地告訴了蕭明朗。
待蕭明朗打開紙條的時候,蕭子粱已經不敢去看了。
“杏林春深藏皎月,救命恩情不敢忘。”
“皇兄你看,這上半句是你寫的,下半句是我寫的,字跡一點都沒錯。”
“還有這骨笛,是當初我們奉父皇之命去杏家村安置流民所用的信號笛。”
蕭明朗踉跄著撞翻案幾,玉冠歪斜散下幾縷發絲,
“當年我們藏在草垛時,那個姑娘手腕有串銀鈴,後來問起令舒她卻說自己從不戴這種廉價玩意……那時候我就懷疑……”
蕭子粱猛地抓住他的衣襟,怒吼:”事後馬後炮還有什麼用!萬一要是真的認錯了!那央央豈、豈不就是……那我們又該如何自處!!”
“可虞府上下都作證是令舒救的我們!難道他們還會诓騙我不成!”
蕭明朗反駁著。
蕭子粱搖搖頭後退,跌坐在椅子上。
末了,虞令舒赤腳走出來,看到掉在地上的信物,連忙撿起來。
“子粱哥哥!你怎麼找回來了,這是央央從我妝奁偷的一直沒有還給我,她慣會這些下作手段!你們不要遷怒於她。”
“舒舒……”蕭子粱按住她拿紙條的手,
“你說過這骨笛是你爬山採藥的時候掉下山崖了。”
“子粱哥哥不信我?”虞令舒突然癱坐在地,”那年你們高燒不退,是我割腕取血……”
“我都說了失憶已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虞令舒當即就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蕭明朗隻覺得有些煩躁,轉過身去。
“明朗你也不信我嗎?那我去S好了!”
虞令舒鬧著要上吊,蕭子粱隻得細細哄睡了她才離開。
等到半夜時,虞令舒忽然睜開眼對著身旁的心腹說道,
“去向陛下請旨,就說把虞央那個賤人送回府去,爹爹自然會好好管教她。”
“明日我也要回府一趟。”
9
昏睡中,我如一條S狗被人拖走。
待我醒來時,虞令舒捏起我下巴將滾燙的烙鐵貼上臉頰。
燙得我叫出聲來。
“小娘養的賤種,也配肖想我的東西?”
焦糊味裡混著虞令舒甜膩的燻香,
“居然還敢把信物給子粱哥哥,你就這麼喜歡勾引我的男人?”
“我最討厭你這雙眼睛了,跟你娘一樣狐媚!”
銀針在燭火下燒得通紅,虞令舒狠狠地把它扎進我眼裡。
火辣辣的疼痛傳來讓我痛不欲生。
“啊──”
我SS地抓住她的手,卻被她的護甲劃過臉頰,
“知道他們為什麼不來救你嗎?因為他們根本不信,你至始至終都是一個隻會和乞丐通奸的蕩婦!”
我的頭被她按進冰水桶,窒息感迎面而來。
眼前這個女人張牙舞爪的,一進來就對我上了十八般酷刑。
可是我硬是想不起來她是誰了。
好痛,全身都好痛……
10
蕭子粱驚醒時,心口突然炸開劇痛。
腦海裡是剛剛夢中虞央倒在血泊裡的場景。
一雙眼睛流下血淚,嗓子都哭啞了,問他為什麼不來救她。
他連衣服也未穿好又跑到蕭明朗的書房。
此時的蕭明朗正於御花園看花,卻突然深感心口劇痛,連忙傳召御醫給自己看診。
“太子多年前是否飲用過蠱女的血?”
太醫又撿了詳細點說:”蠱女的血脈相連,至S方休,若是蠱女遇到性命之憂,體內的血脈就會傳感身子裡同樣擁有蠱血的人,以便發出求救。”
蕭明朗呼吸急促,
“太子妃如今回府探親怎麼會遇到危險!”
“殿下!太子妃未必是蠱女啊!粱王妃才是!”
此話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蕭家兩兄弟耳邊炸開,
“事到如今老臣不願再隱瞞了,梁王妃和其母都對臣有恩,老臣就算是豁出這條性命也要狀告太子妃這個惡毒之人!”
等聽完御醫的說辭,蕭子粱差點瘋了,
“皇兄……央央才是……我們都認錯了!”
一旁的灌木中忽然發出聲音。
侍衛從中拖出一個女婢,正是虞令舒的貼身宮女。
此時她正瑟瑟發抖跪在地上,手裡還捧著裝滿獻血的藥盅。
“太子殿下饒命,梁王殿下饒命,奴婢什麼都說,隻求放過奴婢一命!”
“太子妃說這是蠱女的血髒,命我倒在御花園種梅的地方……”
蕭子粱徹底絕望了,他到底在幹些什麼啊。
蕭子粱突然捂住心口倒退三步,他腰間的同心佩徹底裂開,那是虞央親手給他系上的。
原來他一直視若珍寶的女人居然是騙人的,而他一直棄之如敝履的人才是自己應該珍惜的人。
虞央冒著性命之憂剜下來的血被糟踐成這樣……
便是讓他去S也彌補不了啊。
“許太醫說的對,太子妃當初就是搶了粱王妃的功勞謊稱自己救了你們,當初太子妃說誰要是泄露這個秘密就把我們全S了,我們不得不聽啊。”
那奴婢是個識趣的,知道自己無路可退連忙不打自招。
頭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說出來的話卻是一字一句地扎心。
許是被嚇壞了,所以連帶著虞央從小被虞令舒欺負,被虞府趕到鄉下又被蕭家兩兄弟設計凌辱等事都一股腦倒了出來。
“你住口!”
“將那個賤人給我抓回來!”
蕭明朗癱坐在一旁,手止不住地摩擦著玉扳指,平日裡張揚的臉龐如今全是害怕。
11
虞令舒剛從暴室出來的時候就被抓了回去。
蕭子粱揪住她衣襟的手抖得不像話,
“你這個毒婦!她在哪?!虞央在哪?!”
“殿下說什麼呢?”虞令舒揚起扭曲的笑,”您不是最厭惡那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