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喝醉了,你朋友給我打的電話。”
我心裡咬牙切齒,忘記了我和商擇屹離婚的事情還沒有宣之於眾。
他看向我,語氣幾近乞求:“季時虞,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我皺眉看向他,幾乎是不讓自己怒氣徹底爆發地說:“商擇屹,你有受虐傾向吧?”
他被我這一罵罵得有些愣。
“我和你在一起三年,你給過我一個正眼嗎?你說我是明碼標價的商品,你回家時甚至不隱藏別的女人在你領口上留下唇印,還想要我和你重新開始?”
我越說越激動,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
他想替我拭去眼淚,我打開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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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慌亂地說:“不是的……那個唇印是那個女人湊上來的!我真的推開她了!你可以去看監控!”
我抬手拭去我的淚水,說:“我不在乎了。”
從我打掉孩子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在乎了。
他忽然湊近我,輕輕地拉過我的手貼著他的臉頰,我還能感受到一陣湿意。
“時虞……對不起。”
12
昏黃的燈光把商擇屹的影子碎成鋸齒狀,那張流產單在他指間簌簌作響,像片被風撕扯的銀杏葉。
我們就這樣僵持著,直到我的抽泣聲填滿房間每道縫隙。
這一天我終於把我所有的委屈全部說了出來,所有刺向我的刀,我都要全數奉還。
他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的聲音:“時虞……我們是合約婚姻,把你比作明碼標價的商品是我錯了。”
我不想理會他,隻是偏過頭去看向窗外的夜色。
“可我沒有對婚姻不忠,我隻喜歡你一個人。”
他突然抓住我搭在床沿的手腕,婚戒硌得我生疼。
聽他說“喜歡”兩個字,我冷笑一聲。
“你這種喜歡,我恐怕高攀不上。”
他突然跪在床邊,拉過我的手,我心裡一驚,想讓他起來可他就是不起。
他說:“時虞,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好不好……”
他的尾音被窗外的風聲卷走。
他說了很多次“好不好”,聲音越到後面越低,直到我聽不見。
我皺著眉頭說:“你先起來。”
他站起來,坐在床邊。
我說:“我們回不去了,商擇屹,有些東西碎了就是碎了。”
他此時手足無措得就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我可以拼好,我可以拼回去,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不想再與他糾纏這麼多,無論我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
我疲憊地開口:“商擇屹,我累了。”
他落寞的低下頭,松開了我的手。
臥室裡隻留下了關門的聲音,再也沒其它聲音。
13
我收到了朋友發來的消息,說是大家一起去郊區那邊的度假山區團建。
我本著散散心的想法,也就答應了。
可當我來到集合點時,穿著淺灰色衝鋒衣外套的商擇屹倚在車前,他的身影刺得我眼眶發酸。
我很是疑惑地走過去,我那幾個朋友紛紛調侃我。
“時虞,你家商先生可是第一個到的。”
“高中我就嗑!”
面對這般情景,我此時太陽穴突突地疼。
我攥緊背包帶子,指甲掐進掌心,咬牙切齒地低聲問商擇屹:“怎麼回事?”
他晃了晃手機裡的電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沒看?他們說這是夫妻團建。”
我瞪大了眼睛,打開手機重新去看那條消息,終於看清了右下角螞蟻大小的備注:夫妻參加。
而此時商擇屹偏身向我,呼吸撲在我耳邊。
“你想走也走不掉了。”
此時看著他這副嘴臉,真的很想給這張臉一巴掌。
我心裡嘆了一口氣,選擇妥協,和商擇屹上了一輛車。
我們兩個在車上沉默不語,我坐在副駕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刻意地不去看商擇屹。
自從上次的爭執之後,我和他單獨待在一個空間裡感覺空氣都能結出一層厚厚的冰霜。
他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待會我們還要住在一間房裡。”
我我猛地轉頭,安全帶勒得鎖骨生疼,驚訝地說:“什麼!”
他輕笑著說:“我們是夫妻啊。”
我後悔了,我根本就不應該答應來參加這場“夫妻聚會”。
來到度假區民宿時,侍應生親切地推開房門。
“先生太太請。”
走進民宿,玄關的感應燈驟然亮起,我盯著那張鋪著玫瑰花瓣的大床,險些兩眼發黑。
14
月光從落地窗漫進來時,我看見商擇屹倚在藤編屏風旁,臉上掛著戲謔的笑意。
“需要我睡浴缸?”
我撇了撇嘴,無奈地說:“不需要。”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有什麼區別?
他笑了笑:“明早要去爬山,早些休息。”
我點了點頭,然後走進浴室,蒸汽氤氲著玫瑰香,洗去我今天一身的煩躁。
我推開浴室門走出來時,商擇屹正坐在院子長廊的石凳上。
我沒再管他,而是帶著一天的疲憊躺上床,床的柔軟包裹著我,我沉沉地睡去。
半夢半醒間,我感受到溫熱的觸感貼上我的腰際,床墊似乎隨著他躺下的動作凹陷,雪松香漫過來。
晨光刺破雲層時,我睜開眼睛看見的是商擇屹的睡顏。
我很少能看見他睡著的樣子,每一次我醒來看見的大多數是空蕩蕩的床邊,要麼就是他的背影。
不知怎的,眼淚猝不及防掉在枕畔,抽泣聲驚醒了淺眠的人。
商擇屹睜開眼,慌亂地替我拭去淚水,不知所措地問:“時虞,是不是我又做錯什麼……”
我攥緊被角翻了個身,不想被他看見我這副模樣。
“沒什麼,我打哈欠罷了。”
15
清晨的山間霧氣未散,我和商擇屹一前一後走在山路上。
他穿著深灰色衝鋒衣,背包側袋插著礦泉水。
大家心照不宣地按照夫妻分組,到山頂一起匯合,其它人都在路上打情罵俏,就我和商擇屹像競速拉力賽。
後方傳來朋友的調笑:“小虞,你們等等我們!”
商擇屹加快腳步,我緊跟其後。
我們已經拉了別人好長一段距離,提議先暫時休息。
我們坐在一處小山洞裡,這裡陰涼還可以遮擋烈陽,剛好適合。
他摘下戰術手套剝橘子,果皮斷裂時汁水濺在腕表鏡面上。
我接過他遞來的橘子,輕聲說:“謝謝。”
突然,山風卷走蟬鳴,土壤深處傳來崩裂聲。
我心裡一驚,猛地站起身來,顧不得那麼多就拉著商擇屹站起身來。
土壤滑動的聲音越來越劇烈,洞口的土簌簌地落下來,我猛地把商擇屹往外推去。
最後我聽見的是商擇屹的呼喊聲,他嘶吼的尾音撞碎在巖壁上:“季時虞!”
我被壓在了土層下,土腥味灌進我的口鼻,右腿劇痛。
我再也沒聽見任何聲音。
16
我被壓在山洞裡不知道多長時間,土腥氣在鼻腔裡發酵,右腿傳來的劇痛像把淬毒的鋼刀,每一次抽搐都剐蹭著斷裂的骨茬。
我的指尖摳進潮湿的泥土,指甲縫裡嵌滿碎土與砂礫。
意識消散的瞬間,我恍惚聽見暴雨衝刷瓦礫的轟鳴。
混沌中突然有光劈開黑暗,一個混著血腥和雨水味道的懷抱將我裹住,我大口大口喘息著,努力呼吸新鮮的空氣。
商擇屹滿是傷痕的手把我抱了出來,我的眼前都是救援的亮燈。
他的呼吸聲粗重得可怕,託著我的手掌在發抖。
我看見商擇屹的臉上髒兮兮的,混著雨水和碎土。
他見我睜開眼,著急地喊我:“時虞!你看看我!”
他聲音嘶啞得像是吞了火炭,額角凝固的血漬被冷汗衝出一道猙獰的溝壑。
救援車頂燈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光影,我才看清那雙總是冷若寒星的眼睛此刻猩紅可怖。
我的呼吸很急促,喉嚨裡一股血腥味,我緊緊地攥住他的衣服。
努力地開口:“商擇屹……我不欠你了。”
商擇屹,如果我會S的話,我S去的孩子,還有我的生命,都替季家賠給你商家。
一紙婚約,我再也不欠你。
意識渙散前,我聽見商擇屹嘶吼著說。
“季時虞!我們絕不兩清!我還欠你……”
我再次閉上了眼睛。
17
我睜開眼,消毒水的氣味蔓延到我的鼻腔裡,我呆呆地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
恍惚間還以為又回到了我打掉孩子的那天。
我偏過頭去,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裡,我凝視他因徒手刨挖而潰爛的指尖。
這樣金尊玉貴的商家掌權人,此刻像是卑微到塵埃裡一般。
我想動一動我的身子,可是我的右腿依舊很疼。
商擇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動靜,猛地抬起頭來,我看見他的眼睛布滿紅血絲,眼淚幾乎是奪眶而出。
他小心翼翼地撫上我的手,生怕弄疼我半點。
我聲音沙啞:“我……睡了多久?”
他忽然將臉埋進我掌心,滾燙的水漬在繃帶上暈開,哽咽地說:“兩天。”
我說:“你手上的傷……”
他說:“我一直想帶你出來,可就是沒辦法。”
他又說:“對不起,我又沒保護好你。”
我搖了搖頭,是我推他出去的,這次還真不怪他。
“我沒怪你。”
他整理了會自己的情緒,望著我開口:“季時虞,你說你不欠我。”
我以為他還要和我討債還債,可他卻輕輕地吻上了我的手背,輕聲開口:“可我欠你太多了,我用一輩子去還,好不好。”
18
我出院的這天,臨江時春意盎然,暖陽撲灑在我身上,商擇屹攙扶著我上了車。
我的身子已經徹底好全,雖然右腿時不時的還會陣痛,但隻要靜養一段時間,就不會有事。
商擇屹的手上的繃帶已經拆了下來,可還是有著密密麻麻的傷痕。
我望著他,故意用指尖劃過他掌心交錯的傷痕。
“你的手,會不會留疤?”
他手腕輕顫,垂眸看了一眼,然後輕笑:“沒關系。”
我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微風輕輕吹著我的頭發,我說:“商擇屹,你喜不喜歡我?”
他說:“喜歡。”
我說:“可我從前感受不到。”
他說:“我有過賭氣,我以為,你隻不過是因為別的原因,才想和我結婚。”
車裡又陷入了沉默,快開到商家別墅時,商擇屹聲音暗啞:“送你回公寓嗎?”
我笑著搖了搖頭,說:“回別墅吧。”
車子在商家別墅前停了下來,商擇屹有些無措地說:“你……要不要進去坐坐?”
我搖了搖頭,我看著他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我突然輕輕地吻上他的臉頰,輕笑著:“商擇屹,你說用一輩子來賠我,我接受了。”
我望著他,他的眼眸裡波光潋滟,好像有無數顆星星在跳動。
他驟然扣住我後頸,滾燙的呼吸碾碎我未盡的尾音。
“唔……商擇屹你……”抗議聲被他吞進喉嚨,託著我腰肢的手掌猛然收緊。
未盡的話湮滅在更深重的吻裡,片刻後,他才餍足地摩挲我紅腫的唇瓣。
他暗啞的喘息噴在頸側:“時虞,我們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