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是我被自己的愛意蒙蔽了雙眼,看不清他愛的其實另有其人。
如今才明白,愛與不愛,一直都在細節裡,我隻是他們甜蜜的愛情裡的絆腳石罷了。
5
回到家裡,我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卻突然腹部絞痛,渾身無力,不受控制地痙攣和顫抖。
我艱難地爬起身吃了藥。
想起當年在出租屋裡被幾個大漢圍堵,他們在家裡又打又砸,將我推倒在地,差點被強奸時,是張赫救了我。
他像英雄一樣,趕走了他們,也是那個時候,他向我求婚。
“樂樂,嫁給我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不會再讓你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了。”
那時的愛與拯救,或許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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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如何,都是他救我脫離了泥潭。
我帶著最後的期盼和不安,給張赫打了電話。
拒接、拒接、拒接、拒接。
足足打了五次,最後一次他才接通。
“幹、幹什麼,有什麼事?”他邊說著,邊發出意味不明地喘息聲。
“嗯~啊~”電話裡又傳來江樂樂歡愉地呻吟聲。
“……你在做什麼?”我顫抖著問道。
“有什麼事回家說。”張赫不耐地掛斷了我的電話。
我猶如置身冰窟,攥著手機的手指尖冰冷,這一刻,連質問都顯得多餘。
我終於徹底地心如S灰。
在離婚協議上籤好字,我便坐上了前往異國的飛機。
看到我離開時,他們會感到暢快嗎?畢竟他們中間的絆腳石終於走了。
我心中苦澀地想著,決心離開。
另一邊的張赫和江樂樂溫存完,卻敏銳地感到有些不對勁。
“晚晚從來不會連著打那麼多個電話給我,她是不是出事了?”張赫隱約有些不安。
“晚晚姐怎麼還和以前一樣呀,這麼不懂事,總是不聽你的話來打擾你。”江樂樂聲音嬌嫩。
“女人呀,得多管教管教才行,就是赫哥哥你平時太寵她啦。”江樂樂柔弱無骨地攀附著張赫。
就是因為我平時太乖,才讓張赫感覺到反常。
因為張赫總說公司忙、要加班、讓我安心呆在家,我就從來不會給他打電話,隻是在家等著他回來。
張赫皺了皺眉,推開江樂樂,“好了,別說了,她不是這種人,我了解她。”
張赫給我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不對,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張赫感到不安,給我發信息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收不到半點回應。
“晚晚,你去哪了?你的手機號碼怎麼成空號了?”
“你人呢?”
“蘇晚,別鬧脾氣了!”
……
這時,助理卻查到我注銷了所有證件,給張赫打來了電話。
“總裁,太太她注銷了所有證件,是有什麼特殊情況嗎?”
張赫煩躁地吼道:“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情況!?趕緊給我查!”
在這世上,與我有關的、勉強稱得上是親人的,隻有張赫一個人了。
我沒有任何親朋好友,父母也都離世了。
他們一時竟找不到任何人去詢問我的行蹤。
6
用盡了所有手段,張赫依然找不到我。
他慌亂地去警局報案,“我的妻子不見了,我要報失蹤!我懷疑她發生危險了!”
“失蹤多久了?”
“大概、大概有一天了。”張赫神色不安。
“未滿四十八小時不能報案。”
張赫頓時惱怒,他暴躁得走來走去,“你開什麼玩笑!?我妻子失蹤了你們竟然不幫忙找人?”
“她發生危險了怎麼辦!?她從來沒發生過這種情況!”
“你們必須立刻立案出警!”
張赫幾乎是暴跳如雷,警局的人隻好安撫他:“你先回家吧,再等等,這是制度,必須遵守。”
他回到家,卻發現家中早已空蕩蕩,曾經與我有關的東西,都被我燒為灰燼。
桌上隻擺著一份離婚協議書,上面籤了他和我的名字。
他有些不可置信,看著離婚協議書愣神,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他枯坐一夜,燃盡了整包香煙。
環顧四周,空無一物,再也不見另一個人的身影。
他終於意識到我離開他了。
他也曾想過我離開時,他會是怎樣的心情,他以為是輕松、愉悅、終於少了一個包袱。
可為什麼現在,他的心裡感覺有些空落落的呢?
回想起過去,我時常坐在他身旁依偎著他,不知疲倦地他暢想著未來,也幻想著以後有了小孩會是怎樣的生活。
他上班,我會為他做好飯菜,熨燙好衣服,等他回來時,又和他訴說著今天的心事或是街坊鄰居們的笑話。
這個家裡的每個角落,都藏著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
我們曾是個幸福歡樂的小家庭。
但現在,一切都與之背道而馳了。
心髒抽疼,似乎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拿了出來,他隻感到無盡的悲傷與不安。
隻過去一夜,他卻不知蒼老了多少。
助理上門來找他匯報工作,見他這滄桑的模樣,有些不忍,“張總,您還好麼?”
張赫沉浸在悲傷和失落之中,聲音沙啞,“你回去吧。”
助理咬了咬牙,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道,“你平時總說你愛的是江樂樂江小姐,但其實,你愛的明明是蘇晚。”
“蘇晚平時有點異常你就會察覺到不對勁,還會為她感到不安。”
“因為以前欠債的事,你生怕她出去工作再被人欺負,所以讓她待在家裡,她想要什麼你就給她什麼。”
“自從和太太相識相戀之後,你在公司的時間越來越少了,掐著點下班,隻為了你們的小家。”
“或許你沒發現,平時你掛在嘴邊的,一直都是太太。”
……
助理說完就離開了,徒留張赫一人僵硬地坐在原地。
張赫仿佛受到巨大衝擊,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手指無意識地互相攪動著。
原來,我愛的人是蘇晚嗎?張赫內心心酸地想著。
他和江樂樂從小一起長大,一直習慣性地保護她。
當她可憐巴巴地來找他,跟他說她不是江氏集團的真千金,她感到害怕時,他下意識地選擇保護她,而犧牲我。
卻沒想到再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交往中,慢慢地愛上了我。
他真正愛的人,竟然是我。
7
而此時的我,已經在異國安頓好了。
我用多年的積蓄買了一棟帶院子的小公寓,今後的日子,就養養花,看看書,再幫鄰居帶帶小孩。
如果可以治療的話,我會聽從醫囑,如果病情惡化的話,我也會笑對S亡。
手機裡傳來國內的新聞。
張赫去報案引起了各大媒體的注意,張赫和江樂樂的戀情立刻被扒了出來。
“小三逼走正宮,張總無奈報案!”
“正宮出走,千金小三猖狂,張總何去何從!?”
“疑似張太被小三氣得人間蒸發,張總在警局暴跳如雷。”
……
面對種種新聞和流言蜚語,張赫竟然公開在社交平臺曬出我們的結婚照。
“我們一直在一起,我愛我的太太,蘇晚。”
大量公司項目因為張赫的表態而岌岌可危,合作商紛紛退股,公司發展受到嚴重影響。
我皺眉,不愛我的是他,說愛我的也是他,我已經離開了,他還在演什麼?
我關掉手機,不再在意這些新聞。
江樂樂卻因為張赫的表態大發脾氣,“赫哥哥!你怎麼回事呀,你明明說你最愛的人是我啊!”
“夠了樂樂,這些年我保護你也保護得夠多的了,不要再糾纏我了。”張赫的語氣冷漠至極。
“赫哥哥,你、你什麼意思呀?是晚晚姐跟你說什麼了嗎?”
“夠了!江樂樂,你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嗎!?”他怒吼道:“晚晚失蹤後我查了監控,在飯店,你汙蔑她打你,其實是你自己打了你自己,就為了讓我傷害她!”
“你對她說的所有冷嘲熱諷我都知道了!江樂樂,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別再來找我了,這是我給你最後的臉面!以後我們好聚好散!”
張赫憤怒地掛斷了電話。
我失蹤之後,張赫發了瘋似地查各種蹤跡,卻沒想到查到江樂樂對我的陷害和侮辱。
看著監控裡的每一帧,他的心都猶如有刀在割。
沒想到,他竟然和江樂樂一起傷害了我這麼久,將我傷得不堪入目。
他以為這就是全部了,沒想到,助理又打來電話。
“張總,醫院那邊查到太太之前流產了,就是在飯店的那天。”
張赫頓時陷入極度的震驚和悲傷之中,他竟然無意之中SS了他們的孩子。
他的指間狠狠地扣進頭發,最後不由地掩面痛哭,無助地嗚咽著。
警局的立案時間終於到了,張赫淚流滿面地請求他們,“求求你們,幫我找到我的妻子,我讓她吃了太多苦了……”
“求求你們了。”張赫泣不成聲,最後竟然當眾跪下請求他們。
他愛我,但現在卻走投無路了。
張赫不停地向我打來電話,一個又一個,最後我隻能將他拉黑。
一天,我又收到一個陌生電話,“喂,晚晚……”
是張赫的聲音。
我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生命有限,我即以決心離開,就不會再回頭。
8
張赫幾乎耗盡大半身家,終於查到我的住址。
他蒼老了許多,滿臉滄桑,臉上還有許久未刮的胡茬子,整個人顯得潦草又落魄。
看到我,他的眼神發光,“晚晚!”
“晚晚,從前是我做錯了,我不奢求你原諒我,但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真的很愛你。”
我平淡地看著他,“你回去吧,我們沒有可能了。”
“晚晚,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自從你離開後,我才明白我愛的人原來是你!”
“晚晚,這次就當給我一個教訓,我以後一定會……”
“沒有以後了,”我打斷了他,沒有錯過他臉上的慌張和愛意,但內心依舊平靜。
我沒有以後了,醫生說,我的病情惡化,我在人世的時間,不多了。
“張赫,在你一次次背叛我,一次次放棄我,一次次選擇江樂樂的時候,我們之間就不可能了,”我的語氣有些嘲諷,“我不在意你幫她搶佔著我的父母和財富,但你卻失手S了我們的孩子,你的愛,比我的孩子還要重嗎?”
“你回去吧,不管你愛誰,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吧。”我轉身離開,眼角劃過一滴淚珠。
“晚晚,我真的愛你!”張赫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被我拒絕後,張赫幹脆買下了我隔壁的公寓,每天和我同出同進。
我去公園散步,他也去公園散步。
我在院子裡澆花,他也在院子裡澆花。
我去超市買日用品,他就搶在我前頭全部結賬。
……
就這樣每天纏著我,一步都舍不得離開。
我冷眼看著,剛開始會不耐煩地讓他滾,後來發現隻能等著他自己的熱情消散。
一天,我在公園裡散步,突然胃部絞痛,渾身冒出冷汗,疼得恨不得在地上打滾。
這是我的病情發作了,我不想讓他知道,不想看到他憐愛又痛心的神情,我早就不愛他了,這隻會讓我感到煩躁。
我忍著疼痛,對他說道:“你回去吧,你的愛讓我感到惡心,我從前需要,但我現在、以後,都再也不需要了。”
張赫滿臉悲傷,卻又充滿決心地說道:“晚晚,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會讓你看到我的決心的!”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們沒有再見的那天了。
他走後不久,我又通過手機得知了國內的消息。
“震驚!江氏集團千金竟然早就被狸貓換太子,江樂樂是假千金,張赫的前妻蘇晚才是真千金!”
國內各大新聞頭條都被江家真假千金的事霸屏了。
很快,江家將江樂樂掃地出門,她守護了半輩子的千金位置,最後還是被剝奪了。
張赫又趁機搞黃江家大量工程項目,江家元氣大傷,瀕臨破產。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決心。
我不禁嘲諷地笑了笑,如果是從前的我,估計感動得愛S他了。
可我早就不愛他了,江家、張家、真假千金,這些我都不在意了。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又過了幾天,我在院子的躺椅上曬太陽時,無聲無息地去世了,沒有任何疼痛。
鄰居奶奶遵從我的請求,將我葬在了院子裡的樹下。
張赫再來找我時,隻看到了樹前的墓碑。
他不願相信,連連後退,最後癱坐在地上,“不、不,這不是真的。”
“怎麼可能,晚晚之前明明還在散步,她還會種花,”張赫崩潰地緊攥著鄰居奶奶,“這是假的,這是假的對不對!?”
“晚晚在騙我,她其實是去了別的地方對不對!?”
鄰居奶奶嘆息,勸道:“孩子,節哀吧,蘇晚早就得了胃癌,你不知道嗎?”
張赫感到無盡的崩潰和絕望,有種溺水般的窒息感。
原來、原來她得了絕症,而我卻一直肆無忌憚地傷害她。
我愛她,卻從來都不知道她一直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我從來都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說沒有以後了。
張赫終於想明白一切,他像個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仿佛失去了所有。
他的脊梁骨被巨大的悲傷壓彎,他的嗓子也哭到沙啞。
很久以後,張赫辭去了張氏集團董事長一職,回到這裡飼花弄草。
他按著我去世前的人生軌跡,慢慢地度過了每一天,不同的是,他常常會呆呆地看著院子裡的樹,看著看著,又開始落淚。
他沒有再找任何一個女人,而是將遺產留給了鄰居奶奶的孫子孫女們。
他的餘生,是抱著我們的回憶度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