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免皇後疑心,我還未敢將許志方之事告訴她。


 


她卻推出自己的親侄兒來擋槍。


我當即跪倒在地:


 


「娘娘,懷玉曾聽父親說起,彭城伯曾救過父親一命,懷玉心中銘記此恩,不敢以親事要挾。」


 


救命之恩,難道還比不過寬慰和照顧?


 


「兄長也與本宮說起過,不過是順手罷了,」


 


皇後抬手示意我起來,轉頭看向嫡母:


 


「靖武侯夫人,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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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母手裡的帕子越攪越緊,在她那雙白胖圓潤的手上勒出紅痕。


 


「娘娘,雖說臣婦把懷玉當親生女兒,可她生母……唉,畢竟是拖累了。」


 


她拿起揉皺的帕子沾了沾眼角:


 


「好好的女孩子,託生在誰肚裡豈是她能決定的?臣婦也遭過他人議論,正是心疼懷玉,才不忍她嫁入高門被人非議。」


 


皇後面上浮起薄薄一層笑:


 


「原來靖武侯夫人是一片好心。罷了,既然你這樣疼愛懷玉,本宮就特許將她記在你名下,往後懷玉成了你的女兒,自然不必遭人議論。」


 


嫡母嚇了一跳,拈著帕子的手都僵住了:


 


「娘娘,無緣無故,怎好突然有如此變數?」


 


「你放心,有本宮在,斷沒有旁人敢亂嚼舌頭。」


 


皇後牽過我的手,放在嫡母手背上,親切地拍了拍:


 


「懷玉雖在本宮膝下養了三年,及笄禮還是要回府去辦的,正好借這機會,你們母女也親近親近。」


 


14


 


嫡母走時腳步都是虛浮的。


 


我跪在皇後娘娘面前,端正地磕了個頭。


 


「娘娘不必為臣女做到如此地步。」


 


皇後擺擺手:


 


「本宮知道你不稀罕一個嫡女的名頭。


 


「可這世上,許多東西你可以瞧不上,卻不能沒有。」


 


不同於上一世的悄無聲息,這回,父親在府中為我舉行了盛大的及笄禮。


 


光是皇後娘娘親賜的那支金珠嵌寶的步搖就讓嫡母眼睛都綠了,偏偏還得僵著面皮出來應付眾人的恭賀。


 


誰讓我現在真成她的女兒了呢。


 


第二日,嫡母便病倒在床。


 


我去院裡請安時,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許志方一身嶄新的青布袍,拱手行禮時,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嫡母屋裡暖和,暖風燻得他臉上通紅,鼻尖都冒出汗來。


 


「昨日懷玉妹妹及笄,這支簪子權做賀禮,還望妹妹收下。」


 


看到簪子那一刻,我心裡最後一點僥幸消失無蹤。


 


許志方果然與我一樣,重生了。


 


前世新婚那年元夕,他帶我上街看燈,在攤上我一眼瞧中了這簪子。


 


他為贏下彩頭,絞盡腦汁猜對了燈謎,親手為我簪上。


 


可惜剛到家就被許嬤嬤指桑罵槐訓了一通。


 


不久後,許志方授官,開始熱衷應酬。


 


偶爾我提起許嬤嬤與我的龃龉,隻換來他的不耐煩:


 


【玉娘,我父母早亡,祖母獨自拉扯我長大不容易,你是我妻子,理應多孝順祖母。】


 


後來那簪子被我失手打碎了。


 


我還是常拿出來看。


 


前世我嫁給許志方七年,那是他送我的唯一一樣東西。


 


嫡母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懷玉,愣著做什麼,你許家哥哥特地送給你的,還不快收下?」


 


我緊緊攥拳,蹙眉後退了兩步:


 


「母親,許公子與女兒非親非故,何況簪釵本就是私密之物,女兒斷不敢收。」


 


開什麼玩笑,我收下了,明天我與許志方私相授受之事就能傳得滿城皆知。


 


嫡母頓時紅了眼圈:


 


「就算……唉,皇後娘娘不許,你們兩個也是自幼相識,何必生分至此呢?」


 


我垂下頭,露出皇後御賜的發簪。


 


「母親,女兒還要為皇後娘娘抄寫經文,就不打擾母親休息了。」


 


嫡母的神情有一瞬間扭曲,隨即恢復了雍容:


 


「去吧。」


 


我看向蹲在嫡母腳邊為她捶腿的丫頭春蘭。


 


隻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15


 


我將抄完的經文拿去寺裡化了。


 


在後院散心時,正聽見不遠處兩位夫人議論起靖武侯府的流言。


 


左不過是說,新科會元、殿試中了二甲第三名的徽州學子許志方是靖武侯乳母的孫兒,這乳母向來被侯爺當親娘敬著,連她的孫兒也被侯爺看作自家子侄。


 


「我就說這許公子年紀輕輕,怎麼突然高中?」


 


「是啊,我娘家就在徽州,往昔也沒聽說有這麼個神童。」


 


我暗自勾了勾嘴角。


 


比起驚世駭俗的重生,人們當然更願意相信,是靖武侯為他走通了門路。


 


就在我心情愉悅地回到廂房時,許志方出現在門口。


 


我斂了笑容,抬手摸向腰間兵刃。


 


許志方見我動作,急得險些跳起來。


 


「懷玉妹妹,我絕無惡意,隻想跟你說兩句話!


 


「彭城伯夫人看似豪爽曠達,實則,實則並不是個好相與的,她的幾個兒子也……都是短命之相,你切不可被一時富貴迷了眼睛!」


 


哦。


 


他還記得前世皇後病故,彭城伯與幾個兒子戰S沙場,彭城伯夫人一夜白頭。


 


我不為所動,推開他就要走。


 


「玉娘!」


 


他壓著嗓音叫了一聲,與前世我S後他在靈堂上號喪的樣子逐漸重疊。


 


那時我怨念太深,陰魂不散,飄蕩在許家上空。


 


我看見許志方伏在我棺木上嚎啕大哭,卻隻覺得好笑。


 


活著的時候不對我好點,我S都S了,裝給誰看?


 


許嬤嬤來攔他,被他一把推開。


 


【你明明答應了,隻要我好好做官,不再耽於後宅,你就不會為難玉娘。


 


【你怎能出爾反爾,逼得她走上絕路?】


 


許嬤嬤被他推了個趔趄,又撒起潑,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自己命苦。


 


許志方眼中含淚,嘴唇顫動:


 


「玉娘,你的手無事,我就知道你也回來了,我……」


 


自從看見他,我心裡就憋著火,這下再也忍不住了。


 


「許志方,你祖母呢?撫養你長大,對你恩重如山的祖母呢?」


 


他的神情有幾分不自然。


 


「祖母……年紀大了,得知我中了會元太過欣喜,病倒了。」


 


我冷冷地瞥他一眼。


 


「本朝的劍,斬不了前朝早S的官。你就是挫骨揚灰又有何用?」


 


他怔了怔,臉上更加羞愧:


 


「玉娘,從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可這回,我絕無害你之心。」


 


我心念一動。


 


這兩個月,我通過許志方的小廝得知,他自五年前一場高熱後脫胎換骨,除了越加發奮圖強,竟還對做生意起了興致。


 


憑借「精湛的眼光」,他買進的店鋪收入頗豐,短短五年將家財翻了兩倍。


 


可小廝畢竟不能時刻跟著主子,說不清他有沒有見過誰。


 


我能憑「未卜先知」得到皇後賞識,難保許志方不會同樣得了父親器重。


 


今日是個機會。


 


再一抬頭,我眼中已蓄起淚,倔強著不肯落下。


 


「你倒說說,這回怎麼就待我好了?」


 


迷醉和痛楚交織在他臉上,許志方動了動喉頭,痴痴道:


 


「玉娘,我……」


 


他掏出帕子為我擦眼淚,我咬牙忍下一巴掌甩出去的衝動,聽他繼續道:


 


「我拼命讀書,隻是想早些來到你身邊,向侯爺夫人求娶你。


 


「我還私下攢了一筆錢,預備為你添妝,讓你風風光光嫁給我。」


 


許志方好似被自己感動,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玉娘,你能明白我的心嗎?」


 


好好好,說了半天竟都是這些廢話。


 


我的耐心到了極點,一把扔掉帕子,正要卸下镯子扇他兩耳光時,廂房門被人推開,嫡母得意洋洋的聲音響起。


 


「夫人您瞧,我就說這兩個孩子彼此有情,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16


 


我被關進了宗祠。


 


祠堂常年昏暗,隻有一點如豆燈光掩映著滿牆牌位。


 


就算外面已是春日,陰風一吹,還是森冷如冬。


 


嫡母來過一次。


 


穿金戴銀,手帕掩著鼻子,假惺惺道:


 


「你瞧瞧,皇後娘娘面前你不肯說,這下讓人家彭城伯夫人親眼看到了。」


 


我在油燈邊點起線香。


 


「眼見不一定為實。」


 


可恨我隻顧探聽消息,掉進了他們的陷阱裡。


 


嫡母尖聲笑起來,油燈的光影映在她那張抹了鉛粉的臉上,狀如鬼魅。


 


「為不為實,豈是你一張嘴說了算的?」


 


她笑得微微喘起粗氣,抹了抹眼睛。


 


「得了便宜還賣乖。方哥兒有什麼不好,家境殷實,少年成才,還對你情深。


 


「姑娘家能嫁個會疼人的郎君就好了,整天汲汲營營的做什麼?」


 


說得好聽。


 


人心最不可控,依仗男人所謂的情分和良心而活,一旦對方變臉收回,隻會落得什麼都剩不下。


 


我將線香插進香爐,轉身面對著她:


 


「母親說得對,父親待您這樣好,女兒見了也羨慕。」


 


嫡母臉上一陣青白。


 


自從妹妹出生,父親期盼的小兒子落空,連賀姨娘院裡都去了幾夜。


 


逼得嫡母不得不抬出陪嫁丫頭,與她打擂臺。


 


「我與你父親好心成全,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嫡母怒道。


 


我不為所動:


 


「原來敗壞我的名聲就是好心成全,懷玉受教了。」


 


嫡母咬牙切齒,狠狠瞪了我一眼,拂袖而去。


 


她走後,送來的餐食變成一日一次,且都換成了寡淡的素菜。


 


父親也來過一回。


 


看我吃著水煮白菜,皺眉道:


 


「你母親也是為了磨磨你的性子。整日掐尖要強,等嫁出去可怎麼是好?」


 


扯淡。


 


上輩子但凡你們肯對我好些,選個靠得住的人家,不虛抬半數嫁妝,我怎會過得不好?


 


見我不曾應和,父親也變了臉:


 


「你莫要以為攀上皇後娘娘,便可對父母甩臉色了。


 


「心懷怨懟,為父看你還是得多關些時日,學一學女子該有的溫婉賢淑。」


 


過了五天,一隻鴿子趁夜色落在宗祠後的樹上。


 


我拆下鴿腳的信,閱後即焚。


 


就算那日我沒有激怒嫡母,她也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興許她和父親還覺得,皇後一派「必要倒臺」,不讓我嫁過去是仁至義盡呢。


 


至於名聲,那不過是給我的一點小懲罰罷了。


 


信紙在火盆裡緩緩燃燒,我坐在蒲團上吐納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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