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幫我找到端木妍的鬼魂嗎?”
他搖頭:“端木妍已經投胎轉世。”
我想了想,又說:
“那您能幫我個忙嗎,我想給我媽託個夢。”
“這個好辦,你隨我來。”
他領我飄到我爸媽的床前。
我媽在睡夢中依舊緊鎖眉頭,臉上還掛著淚痕。
她手上緊緊攥著我兒時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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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聲痛哭起來,鬼差推了推我,神色異樣。
“先辦正事兒!”
鬼差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圈,白色的圈越來越大,大到可以將我完全罩在裡面。
“有什麼話抓緊說,隻有一分鍾。”
我擦了擦眼淚,擠出笑臉,將提前組織好的話說了出來。
“爸媽,我在下面過得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就是還缺個電腦,抽空可以給我燒一下,零食挺多了,不要再燒了,吃都吃不完……”
鬼差提醒:“還有15秒!”
我語速加快:“你們要小心傅新洲,他不是個好東西,謀害我騙B險錢,還有……”
“時間到!”白色的大圈像肥皂泡一樣破了個口,慢慢消失不見。
“這麼快?”我訕訕地飄向前,看著我媽閉著眼,眼珠子一直在來回轉動。
“她能收到我說的話嗎?”
“已經收到了。”
鬼差冷不丁問:“你要電腦做什麼?”
我摸了摸腦袋:“想查點資料,對了,我收到電腦能連wifi嗎?”
他瞪大了雙眼,仿佛聞所未聞。
半晌嘆了口氣說:“你連吧,我幫你消除痕跡。”
“您真好!”我雀躍地搖了下他的胳膊,又意識到不禮貌,縮了回來。
“總覺得看您有些面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
鬼差冷哼一聲:“你搭訕的方式未免太落伍了。”
我飄在爸媽家沒有動。第二天一大早,我媽醒來,急切地和我爸說:“舒禾昨晚給我託夢了,她還記掛著寫作呢,喊我給她燒個電腦……”
我爸連忙起身:“那還等什麼,買電腦去,香燭店開門了吧。”
我媽拉住他:“丫頭還說讓我們小心傅新洲,說她就是被他害的,嗚嗚嗚……”
我媽哭了起來,我爸沉著臉,怒氣騰騰。
“我一直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我們買完電腦燒給丫頭就去找他!”
8
爸媽出門後,我飄回了和傅新洲的家。
他們辦事效率真高,電腦我上午就收到了,立馬連上家裡的wifi。
打開搜索引擎,輸入“端木妍”三個字。
我想,這個名字重名的應該不多。
映入眼簾第一條新聞是關於端木妍的簡介。
她25歲時就創立了一家公司,成為年輕的CEO,公司生意很好。
她在28歲時結婚,29歲時意外去世。
新聞上放著端木妍的結婚照,秀麗婉約,笑容甜甜。
我定睛一看,新郎竟是傅新洲啊!
可新聞上寫她老公不是叫這個名字啊,難道傅新洲的名字都是假的?
端木妍的婚禮照片,我一眼認出了季雨萌的側臉,看來他們早就認識。
端木妍S於飲酒過度,暴斃身亡。她的遺產全由她丈夫繼承。
在她去世後,公司被她丈夫賣給了對家,獲利不菲。
難怪傅新洲業績平平,薪水微薄,卻能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買得起新房向我求婚。
他對我說父母意外去世,他繼承了家裡的遺產,又不想和一些富二代一樣坐吃山空,於是找了份踏實的工作。
原來他是拿著端木妍的血汗錢,包裝自己,來尋找他下一個獵物。
我渾身汗毛豎起,端木妍真的是飲酒過度,暴斃身亡嗎?
季雨萌說傅新洲算計端木妍,是不是端木妍也是被他害的?
我心中疑惑萬千。
趁著傅新洲不在家,我飄到書房,打開電腦,想再找些證據出來。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在E盤深處找到了一組文件夾。
文件夾的名字有,端木妍,向舒禾,以及季雨萌。
前兩個是他騙成功的女孩。
打開端木妍的文件夾,裡面又分成了好幾個文件夾,分別命名為:獵物出現,獵物上鉤,獵物馴化,獵物S亡。
以我名字命名的文件夾裡也是一樣的分類。
每一個子文件夾裡都是一沓照片,或是一段音頻視頻。
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不肯銷毀密謀的證據。
因為他有集郵心理啊,我和端木妍都是他成功的作品。
至於季雨萌,恐怕傅新洲也是在騙她。
他應該早就知道季雨萌的婚姻狀況,就等她繼承老頭的遺產,接著痛下S手。
醫院那一出不過是他欲擒故縱,然而推她下樓也是一時衝動。
我翻看了文件夾裡所有的內容,端木妍果然是被他害S。
他換了端木妍的心髒病藥,又哄她多多飲酒,最後出了意外。
這時,我聽到門口有爭吵聲,好像是我爸媽來了,急忙飄了出去。
原來是我爸媽在門口撞見了傅新洲和他的B險經紀。
我爸媽生氣極了,直接攪黃了他們的籤字。
“我女兒車禍不是意外,是有人謀害,你們可要查清楚,那麼大筆錢不要隨隨便便被人騙了!”
傅新洲拉著我爸媽怎麼解釋都沒用,突然他面色猙獰,大吼一聲:“夠了!”
他終於撕下偽裝,露出了真面目。
等他意識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我爸拉著我媽去派出所報警,B險經紀也逃之夭夭。
傅新洲一個人背對著家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消失了一段時間,不知道去了哪裡。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回來,身後跟了一個道士,自稱茅山派掌門。
9
茅山道士摸著長胡須,闊步走到客廳中央,掏出羅盤。
隻見指針飛快轉動,轉到正對我飄著的方向時停了下來。
道士轉身莊嚴地和傅新洲說:“沒錯,她的鬼魂就在這裡!”
傅新洲眼神可怖,咬牙切齒:“道長,我要讓她灰飛煙滅,永不超生!”
道士頷首,從身後掏出一把桃木劍:“刷刷刷”對著我的方向揮舞幾下。
瞬間無數條金絲線從我腳底纏身,將我團團捆綁住。
道士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符,“咻”地甩來直貼在我腦門。
“孤魂野鬼,速速現形!”
我掙扎著,渾身卻絲毫使不上勁。
傅新洲赤紅著眼,露出得意的笑容:“向舒禾,果然是你!道長,快收了她!”
我知道他能看見我的鬼魂了,急火攻心,直接嘔出一口血。
“女鬼,本道今日就替天行道,收了你給我的打鬼棒滋養精血!”
道士從懷裡掏出兩樣法器,一個銅黃色的鈴鐺和一根黝黑的絞花棒。
我在古早港片裡見過這兩樣道具,好像喚作“金剛鈴”和“打鬼棒”。
道士一手搖著金剛鈴,一手甩動著打鬼棒,威風凜冽。
我渾身隻覺身在火爐中,無數條鞭子迎面而來,鞭笞著我。
一口口心頭血嘔了出來,汙了胸前的衣衫。
這時,我的胸口飄出一張張靈符,是我在鬼市買的那些。
它們齊整排列在空中,將我從頭到腳包圍住,抵擋如雷的鞭笞。
身上的金絲線猛然斷裂,我舒了一口氣,跌落在半空中。
“這女鬼有兩下子!”
“風刀考身,萬S不原,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道士向天借力,窗外雷電風雨乍起,一聲聲驚雷劈在我的身上,瞬間皮開肉綻。
我的保護靈符不甘示弱,在空中聚集,幻化成一把鋒利寶劍直插道士胸口。
道士被靈符反噬,摔倒在地上,雷電退散。
“道長,道長?”
道士杳無聲息,傅新洲見狀直接朝我撲了過來,揪住我的手腳。
我本就是個魂體,輕飄飄的,被他一路拖進廚房。
“放手,放手!”
他龇牙咧嘴,眼神充滿仇恨。
“剛才看你還能嘔血,我就不信瀝幹鮮血的鬼魂還能再世為人!”
他從案板上抽出一把菜刀,還是屠S黑狗的那把。
“傅新洲,你作惡多端,老天不會放過你的!”
“活在今生,不盼來世!向舒禾,我知道你碰過我書房電腦,知道我很多秘密,我這就先拔了你的舌頭,叫你不去閻王爺那亂說話!”
他迫使我張開嘴,拉出我的舌頭,鑽心的疼痛令我渾身抽搐。
眼看屠刀就要落下。
我拼命地掙扎,S都S了,還要受這種屈辱和折磨?
危難關頭,從我頸間掉落一樣東西,閃著金光,是那尾瑪瑙小魚。
它鮮活遊動,尾巴一彈,那顆金珠彈在半空,幻化成一個巨大的金剛圈。
我和傅新洲,一人一鬼,都被籠罩在裡面。
白霧升騰,兩眼一暈,雙雙失去意識。
10
我醒來時竟然躺在病床上,護士驚喜地看著我說:
“你終於醒啦!我幫你去通知你的家人!”
“你……看得見我?”
護士痴笑:“大白天的說什麼胡話?”
咦,我不是已經S了嗎?
護士出去沒多久又像風一樣衝了進來。
“和你一起出車禍的男病人剛剛S亡,你要不要去看他最後一眼!”
傅新洲?
我翻過身去,淡淡地說:“不用了,送火葬場吧!”
護士狐疑道:“明明來的時候還手牽著手,怎麼都分不開。”
她又喃喃自語:“說來奇怪,那男的隻是輕傷,眼看就要醒來,突然就沒了呼吸。”
爸媽接我出院,我回到了婚前住的房間,酣然入睡。
“舒禾,舒禾?”
睡夢中,我聽見有人喊我,睜開眼睛,鬼差大人飄在我的床前。
“我還能看得見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含笑:“你用法寶那一擊開啟了時光回溯,我勾鬼魂的時候不小心勾錯了人,不過好在你還沒去地府報道,而傅新洲在陽間犯下累累罪業,我也算將功補過。”
我小聲腹誹:“真的是不小心勾錯的嗎?”
鬼差正色說:“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你要去哪兒?”
我從床上起身,伸手抓他的衣角,卻發現手可以穿過他的身體。
人鬼殊途。
鬼差勾唇一笑:“笨蛋,我當然是去投胎啦!特意來見你最後一面,你以後再找老公可千萬要擦亮眼睛啊!”
說完他就消失不見,我揉了揉眼睛,莫名的惆悵。
新房是傅新洲買的,我託中介盡快賣了,將錢都給了端木妍的父母。
聽說季雨萌在家突然撞鬼一樣發狂,被她那重男輕女的父母當即送去精神病院。
恐怕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我搬回和爸媽一起住,有一天我媽從街上買菜回來,氣喘籲籲地說:
“舒禾,你猜我剛剛碰到了誰,江海晨他媽!”
“誰?”
我給她倒了杯水,她接過一飲而盡。
“江海晨,你小學同學,還記得嗎,小時候你們一起去遊水,你還救過他呢。”
“可惜他幾年前意外早逝,我記得你們小時候總一起玩呢,唉,真是可惜。”
“不過他爸生意越做越大,也算是慰藉中年膝下無子的痛苦吧!”
我媽後面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我都聽不進去了。
江海晨,我的腦海中浮現一個模糊的小男孩身影,是他嗎?
B險經紀給我打電話,需要辦理一些資料。
不知為何,傅新洲給我買的B險全部變成了給他自己買的,而受益人填的是我。
我真的不知曉,拿到巨額賠償後,悉數捐給了希望工程。
我和爸媽說我要去環遊世界,順便收集靈感,爸媽都很支持。
臨出國前,我去了趟墓園。
我媽要來的地址,我順利地找到了江海晨的墓碑。
墓碑上,長大後的他酷酷地擺著臉,和鬼差大人的模樣完全重合。
“瑪瑙小魚是你讓攤主送給我的吧。你看,我才沒那麼笨。”
種善因得善果。我給他燒了很多很多紙錢,希望他能收到。
“謝謝你。”
風吹走了我的聲音,落到旁邊一簇野菊花上。
野菊花搖搖曳曳,有細微聲響,像是有誰駐足嘆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