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曾經我一顆一顆量身定制的丹藥相幫,他靈脈缺損的部分擁堵凝滯,這一世,就算他洗筋易骨,看來也很難突破元嬰期了。
我道:「信不信,比試中一試便知。」
離開之後,小師妹回頭,發現他還站在原地,楞楞看著我。
9
但是我沒想到,還沒到比試的時候,爭鬥就開始了。
慕容欒對擎天殿的大弟子動了手,要不是被執事及時分開,隻怕血濺當場。
小師弟在飛檐上看完了熱鬧回來跟我匯報。
原來那個阿柔在受了冷遇後賭氣跑出去,卻正好碰到了擎天殿的大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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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嚶嚶哭泣,惹得那弟子蹙眉不安,最後她抓著人家袖子擦淚的時候,那弟子一時不知怎麼是好,卻也記住了這個柔弱無辜的女子。
這時正好慕容欒要安心備戰,對她稍微冷落了些。
她便哭訴著自己被冷落和無辜。
最後被慕容欒撞見一次兩次,阿柔次次都說是誤會,故意想要讓慕容欒吃醋。
對於凡間女子那一套,阿柔學得很好,青出於藍。
這一次,那阿柔故意在冷泉沐浴,因湿了衣服,正好大弟子路過,便央求他拿衣衫過去,結果過來時一不小心扯住人家袖子,雙雙跌入了冷泉。
連場景都沒有換一下。
慕容欒氣急,顧不得第二日就要比試和大弟子大打出手。
結果在凡世不可一世的他,在拈酸吃醋的加持下竟然隻打了個平手。
小師弟全程觀戰完畢。
他指出了慕容欒幾個戰鬥中的關鍵失誤。
「沒想到,曾經那個似乎高不可攀的大師兄,竟然……不過如此。」
「他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天資出眾才會造就了自己,其實修行路就如同登天梯,一步之差,謬以千裡。」
「如果當初他留在靈雲山潛心修行,絕不可能後退到這樣的程度。他的靈力凝滯,少了專門針對性的培育,根本無法支撐他的元嬰期修為。」
小師弟目光灼灼看向我:「天曉,你說他若是知道他錯過了什麼,該如何後悔——」
我瞪他一眼:「叫師姐。」
10
他是否後悔我已並不在意。
我曾經無數次的容貌和人生後悔。
我和他相識微時,那時候我是靈田中昏迷的孤兒,他是剛剛被收進靈雲山的外門弟子。
到後來相互扶持到成為內門弟子,一起在收徒大會上脫穎而出,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有些並行的情感和賞識在裡面的。
我選他作為道侶,是因為他是我相識中最熟悉的人,我們曾有共同的修行志向目標。
而並不是於情愛上沉溺於他。
我憐他孤苦,天資聰穎卻不得其出,費力為他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將他當成了自己。
上一世,我試圖撥正他的軌跡,至少讓他數十年的修行不要白費,從而徹底扭轉了我們的命運。
這一世,我不再輕易介入他人的因果,背負他人命運。
我有我的路要走。
我不再看他,甚至不曾留意他的消息。
仙門大會開始了。
這一次,靈雲山隻出了三個人,我們孤零零分別赴會,慕容欒前呼後擁走在一旁。
看到我的樣子,他似生了憐憫,向我微微點頭。
我移開目光時,他臉上露出幾分輕視和可憐,周圍也有人在輕聲議論,言辭中說著我的可憐和慕容欒的重情。
弱者總是會解讀的一方。
我長劍出鞘,飛身落在擂臺上。
周圍沒有同門的歡呼助威,也沒有師尊長老的叮囑。
但輕松連勝十場後,已成了全程的目標。
我手持長劍,連衣襟都未亂得半分,懸空而立。
周圍的人全部變成了難以置信的驚呼,為我準確無誤能輕易勘破所有人的弱點而連連稱奇,比起我的臉,現在他們眼裡隻有的實力。
「靈雲山竟然……有如此弟子——那為何慕容欒卻那樣廢物。」
下面的慕容欒拼盡全力幾乎震碎了內丹才險險站住,最後一戰雖勝猶敗,早已喪失了繼續的戰力。
他站定了,身形晃悠,狼狽中帶著幾分慘然。
昔日靈雲山最出眾的弟子現在成了一個尚未進入前十的尋常弟子。
他身旁那個小門派的掌門和弟子都冷哼一聲徑直走了。
而他身後那個依然穿紅著綠張揚誇張的阿柔沒有上前攙扶,卻目光灼灼看著我。
競技比賽菜是原罪。
落敗的慕容欒直接摔昏了過去,等他醒來,我完成了所有的比試。
他不知怎的,此刻臉上竟無一絲血色如同經歷了達夢一場,隻看著身上的衣袍和正好走到旁邊的我。
「師妹——我剛剛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昏了頭,竟然放棄修行下了山,我夢見我竟然為了一個妖修傷了你……」他的思緒混亂,顯然沒有意識到現在的狀況,隻遲疑著看向神色漠然的我,手指微微顫抖。
「慕容公子已離棄靈雲山兩年,並不是做夢。」
他神色一震,惶然一眼看向四周,片刻眉間似壓著深深的情緒,發絲恰到好處落在身側,顯出幾分脆弱的俊美。
他伸手拉住身上的衣袍:「師妹,沒想到你還關心我——」
我道:「衣服不是我的。」
旁邊一個專門負責會場的小道童撇嘴:「那個是我蓋的。」
我徑直離開,走向眾人驚豔和欽佩的目光,這萬眾矚目的光鮮和尊崇本是曾經的慕容欒的。
但現在,他隻能躲在人群的最後。
天道酬勤,唯有努力不會辜負。
11
慕容欒落敗後我再也沒見過。
直到某日山門下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帶來了慕容欒的消息。
據說那個他曾經心心念念的阿柔在他體弱時露出了本來面目。
她竟然對慕容欒剖丹奪靈,讓他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後養在後宅。
她說曾經他好吃好喝養著我,如今我也是好吃好喝養著他。
他曾如何對我,我如何對他,這有什麼問題嗎?
妖之所以是妖,在於其根本不能理解人是有尊嚴的。
在被磋磨了大半年,慕容欒說動了這個每日給他送餐的侍女,讓她帶著密信來求我出手幫忙。
我聽完了侍女的訴苦,又聽見她說慕容欒有親筆信給我,便示意她上前。
那侍女低著頭上前伸手向懷中,霎時妖毒橫生撲面而來,與此同時一道金光連同威壓直接切斷了她的手腕。
那侍女撲稜一滾,竟然撕掉人皮變成了阿柔的模樣。
原來她早就知道慕容欒的計劃,所以將計就計前來。
她冷笑:「你已中了我的妖毒,便是化神期也無可奈何,隻要你乖乖的,等會剝你臉皮的的時候我會輕點。」
那日仙門大會慕容欒落敗回去後,一直不言不語,仿佛如以前為阿柔畫像陪她過活。
但阿柔卻發現,他的那些畫像竟然全都是我的模樣。
「既然他喜歡那張臉,大不了我就換上就是。」
她被網縛中仍在掙扎:「不就是一張臉嗎?仗著自己有點姿色便想勾引我的夫君?!告訴你,他隻是被你偶然迷惑了心智。他愛的是我,始終是我,隻有我!別說你沒揭穿我身份,就算當初在揭穿我的身份,他也會照舊護著我!他愛的是我的全部,而不隻是這張臉。」
我隻是憐憫看著她。
「愛你的全部嗎?包括你的真身嗎?」
阿柔目光一瞬變冷:「你想說什麼?」
「我知道你的一切。你留在他身旁這麼久,甚至不惜自封妖丹,隻是為了延緩自己妖化的過程。既然你對你們的感情這麼有信心,為什麼會怕自己真身出現後,他不能接受呢。」
阿柔立刻瘋狂叫起來:「你少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現在慕容欒已經被救出來了,就在山下,你可敢讓他看看?」
從她出現在山腳,我便一眼看出了她的偽裝認出了她。
阿柔的聲音帶了恐懼和瘋狂:「我有什麼不敢的?」
她這樣說,卻瘋狂後退,轉身想要往外跑,但就在這時,一把劍迎面而來,直接刺穿了她。
小師弟問:「她到底是什麼,觀其神態性情,像蛇。」
我搖頭。
「山蜥?走蛟?蜈蚣?」
都不是。
地上的血漸漸蔓延,阿柔難以置信睜大眼睛, 慕容欒的眼神極冷。
曾經那個心心念念嬌柔風情的女人,不過幾年的凡世生活就變成了一場笑話。
此刻所有人都看清了, 阿柔的真身是黃鳝。
還是最毒的望月鳝。
這種鳝生下來是雌性,嬌柔動人,但是等到第二次成長後, 就會緩緩變成雄性。
這也是上一世的阿柔在顯出原形之前不惜剝皮自毀的原因。
慕容欒可能喜歡很多女人,卻不會喜歡男人。
而現在,所有人都看清了,慕容欒曾經喜歡上一個什麼樣的妖物。
這一刻, 白月光S在了真相中。
12
慕容欒頹然離開, 後來的消息都是小師弟告訴我的。
在我即將步入下一個修行煉虛期時, 慕容欒成了擎天殿的一個外門弟子。
他洗筋易髓,從頭開始。
就像曾經那個少年一樣,費盡全力,日夜苦練, 但可惜收效甚微。
曾經那些觸手可得的資源現在每一份都要親力親為去搶去爭去等。
他也留在了靈雲山,奪了兩年後的仙門大會的魁首後,勘破元嬰期,甚至如期和我結成了道侶。
「「「」他也悄悄向靈雲山的同門打聽我的動向,但得不到任何消息。
後來小師弟再來說時, 看我已不再關心, 他漸漸也不說了。
又隔了十年, 新的仙門大會開始。
這一次,我作為執事長老前去, 卻沒想到在擎天殿前山看到了慕容欒。
因為和靈雲山有舊,他被專門安排負責此次接待。
經歷了這麼多年, 他用盡了全部心力,但現在仍然還隻是一個最底層的內門弟子。
觀其內丹,正在緩慢築基,但很可惜, 重修需要的靈石不夠,他的修行基本到頂了。
他看著我出現的時候,隻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後來的宴飲中,我的位置上獨獨放了一份蜜花羹,這是慕容欒一點一點收集露水熬制的。
當年的我, 也曾大半夜不睡覺一點一點去接清風澗的竹子露水隻為了給慕容欒一份花露,助他修行。
他一直站在暗處看著我。
等我終於注意到那羹, 伸手端起, 他神色更加緊張,然後我將花羹移開。
闢谷已久。
有些東西, 就像竹節的生長,過了那個時間,就成了另外的模樣。
小師弟端著掌門架子走進來,看到我微微一笑, 然後麻利落座在我身旁, 一張手就是隔絕的結界。
將外面的嘈雜一瞬隔離開。
「不是說時間太忙不來嗎?」
「忙是很忙。但是我想起那天事情還沒說完,得繼續和你說說。」
他看著我一口未動的蜜花羹,目光微動:「天曉,你知道的, 我屬意你。」
「叫師姐。」
「師姐,你知道的,我屬意你。」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