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我現在在一家裝修公司當繪圖員。


 


我的工作就是根據家裝設計師的設計圖紙,繪制成 3D 的裝修效果圖。


 


現在房地產不景氣,連帶著裝修行業也悽涼。


 


同事知道江循準備跟著我買房,紛紛請我喝奶茶獻殷勤。


 


其中屬設計部副總楊思明最離譜。


 


為了讓江循感受到我們公司對客戶的熱情,他表示明天給我們當免費司機。


 


我:「八字還沒一撇!」


 


楊思明:「你們拆遷戶換房是剛需,無論買哪個小區總要裝修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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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法反駁:「……」


 


楊思明又說:「你們小區有幾百個拆遷戶,休息時間給你們當司機跑跑腿,他們裝修的時候好意思不找我嘛!」


 


哭S,楊思明一心隻想工作。


 


年底評公司最努力的員工,我一定投他一票!


 


我:「……我要拿業務員提成。」


 


楊思明:「沒問題!」


 


於是,我和楊思明狼狽為奸,一拍即合。


 


我們一大早就來到江循入住的酒店等人。


 


現在江循就是我倆的財神爺,大甲方。


 


江循早早在酒店一樓大廳等我。


 


然而他看到我和楊思明同時下車,表情有瞬間變得極為難看。


 


楊思明一下車,就熱情洋溢地握緊江循的手,並給他遞了名片。


 


江循接過名片,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他的眼神在我和楊思明之間來回打量,欲言又止。


 


隨後,我們一起坐上車。


 


楊思明畢竟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得給他面子坐副駕駛。


 


江循是客戶,一個人坐在後座上。


 


他垂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麼。


 


一路上。


 


楊思明熱情地找話題,滔滔不絕地向江循介紹本地的房地產企業,和各大樓盤。


 


但江循的興致不高,偶爾搭兩句話。


 


到了售樓部,江循要上廁所。


 


楊思明趁機湊到我耳邊打小報告:「姜棗,你同學太高冷了吧?他是不是對我有敵意?」


 


看到領導吃癟,我咧開嘴笑得幸災樂禍。


 


我問:「楊總,那這準客戶你還撩不撩?」


 


楊思明獰笑:「小瞧我?你等著。」


 


我一邊笑一邊拍他馬屁:「楊總說笑呢,我還指望你拿下我同學,我好拿獎金和提成。」


 


楊思明咬牙切齒:「那你在你同學面前多誇一下我的設計能力啊!」


 


我拍胸脯保證:「簡單!」


 


我們默契地相視而笑。


 


這時,江循正好從廁所走出來。


 


他看到我和楊思明嘻嘻哈哈的樣子,似乎終於接受了現實。


 


我和楊思明以及售樓部銷售立即迎了上去。


 


之後我們四人一起看了樣板房。


 


我們還偷偷帶江循上樓看我的新房。


 


裝修公司為了能讓客戶交房時,就看到裝修效果。


 


公司通常會跟房地產公司交涉,提前幾個月進場裝修屬於裝修公司的樣板房。


 


我在這個小區買的房子就被公司拿來當樣板房。


 


對此,我沒有任何意見。


 


畢竟公司拿我的房子當樣板房,給了我成本價。


 


我裝修省了幾萬塊錢,還能提前一兩個月通風散甲醛。


 


代價僅僅是收房後三個月內,免費讓公司帶客戶上門參觀裝修效果。


 


這有什麼不好?


 


隻是江循看到楊思明熟稔地從口袋掏出鑰匙,打開我新房的大門。


 


他好像受到不小衝擊,臉色蒼白了幾分。


 


楊思明最先發現江循的異樣,讓我問江循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想了想,解釋:「據說他從國外回來,或許還在倒時差吧?」


 


楊思明悟了:「那我給你同學弄杯咖啡。」


 


說完,楊思明和售樓部銷售一起下樓。


 


房裡突然隻剩我和江循。


 


江循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神情悵然。


 


他深邃的眼眸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和失落。


 


從前,江循就是以憂鬱貴公子的氣質而全校聞名。


 


我們中學時代特別流行 45 度仰望天空的青春疼痛文學。


 


以至於擁有憂鬱貴公子氣質的江循,成為我們所有女生的白月光。


 


別說,他這個樣子,莫名讓人想上前擁抱安慰他。


 


哪怕過去許多年。


 


再看到江循,我仍有一種靈魂震顫的感覺。


 


仿佛無論過去多久,江循都有讓我再次一見鍾情的能力。


 


但我在社會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早已經失去十八歲那顆鮮活、純粹的心。


 


我想我隻是太過緬懷十八歲的自己,而不是對十年後的江循動心。


 


我搖搖頭甩開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成年人的世界隻談錢,不談感情。


 


我走過去拍了拍江循。


 


我問:「你沒事吧?你臉色有點發白,時差沒倒過來嗎?」


 


江循對我笑了笑:「大概是我昨晚睡不著,今天狀態不太好。」


 


他頓了頓,發出一聲嘆息:「我隻是有些遺憾,我回來得太遲了。」


 


我對他突然傷感有些莫名其妙。


 


他轉移話題:「對了,你們新房很漂亮!」


 


「那當然啊!」我謹記楊思明交給我的任務,「楊思明可是我們公司的首席設計師!他的設計水平很高!


 


「你看他給房子設計了很多小細節!除了陽臺重新設計的貓樂園,還有一個房間裝了隔音材料,絕對安靜!以後我就算在那個房間半夜蹦迪,也不會影響鄰居!」


 


江循的笑容發苦:「他設計新房很用心!」


 


我:「那當然啦!他把新房弄砸,我們公司的人都不會放過他!」


 


江循:「……你們?嗯,很好!」


 


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蹦出這句,讓我搞不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隻好胡亂敷衍:「當然啦!」


 


我們公司裝修設計做得這麼好!還不快跟我們籤約給我分錢!


 


然後,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我連忙問他:「對了,那天我家水管爆裂,你家什麼情況?我該賠你多少錢?」


 


江循:「算了。」


 


我:「這多不好意思?」


 


江循回:「沒事。」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江循對我變得客套又疏離,不似第一晚重逢時那樣熱情了。


 


5


 


下午,楊思明先把江循送回酒店,再順路送我回老宅。


 


我繼續趁休假時間收拾舊物。


 


前天那封被夾在英文課本的舊情書已經被陰幹。


 


我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取出信件。


 


可惜這封信年代過於久遠,又被水浸泡。


 


信上的字跡已經糊作一團,完全看不出原本寫了什麼內容。


 


我有些悵然,又很遺憾。


 


可我轉念又想,當年如果我收到這封情書,和江循在一起……


 


那然後呢?


 


然後我們異地戀。


 


然後我家逢劇變。


 


然後江循陪我四處打工,害他不能專注學業。


 


然後,然後我們在現實的瑣碎中磨平最初的愛意和稜角。


 


最終,我們會因為人生軌跡出現了分岔口而遺憾收場。


 


這樣一想,我不再對這封情書感到遺憾。


 


我更喜歡像現在這樣,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最起碼,我可以像老朋友一樣,坦然地同他聊尋常。


 


偶爾問候,偶爾回憶。


 


其實這樣的關系也不錯。


 


6


 


老宅聊天群又熱鬧起來。


 


老宅書櫃:【情書被水泡化了,主人的表情看起來快哭了!】


 


老宅木床:【主人快躺到我懷裡,別看我外表冷硬,其實內心柔軟!】


 


老宅書櫃:【一把老骨頭,趁機吃主人豆腐,不要臉!】


 


老宅木床:【什麼不要臉?你知道我跟主人一起睡了多少年嗎?論資歷,我可是主人的嫡嫡木床!謝謝!】


 


我看到這個聊天記錄差點笑出聲。


 


幹脆捧著手機,和衣躺到木床上。


 


老宅聊天群裡,木床的尾巴差點得意地翹上天——假如它有尾巴的話。


 


嫡嫡木床:【看到沒!主人躺在我懷裡了!本宮為後,爾等終究是妾!】


 


老宅沙發:【不要臉!還嫡嫡木床!前天我可在門後瞧見隔壁小子了!嘖嘖,隔壁小子長得跟明星似的,主人見了肯定心動!】


 


老宅書櫃:【就是就是!我命令主人和隔壁小子原地結婚!當年我可看得一清二楚,隔壁小子和主人一起做作業的時候,他總是偷看主人!】


 


老宅衣櫃:【我做證!從前主人上廁所,隔壁小子無意中看到我肚子的少女胖次,那小子的臉噌地一下通紅!】


 


老宅沙發:【我也做證!有一回隔壁小子和主人一起看電視,主人睡著了,隔壁小子盯著主人看了一下午!】


 


【……】


 


老家具們突然集體爆料江循的往事。


 


那些久遠的往事讓我心裡泛起一絲絲甜。


 


不過,我對這些事一點印象都沒有!


 


當年江循的成績太好了,我總擔心追不上他的腳步。


 


所以,我做作業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快點追上他,這樣我們可以繼續念同一所大學。


 


可惜我確實沒什麼天分。


 


我拼盡全力,又有學霸輔導,也不過是考上省城普通大學。


 


而且,它們爆的都是十年前的過期八卦。


 


那麼多年過去,江循在他的學校肯定遇到很多比我優秀的女生。


 


或許少年的心動隻是心動。


 


他如今隻是把我當成普通的老同學、老鄰居吧。


 


我想起他今天冷淡又客套的態度。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失落。


 


在那之後我和江循沒有什麼聯系。


 


售樓部的銷售跟我說江循的購房意願不高,後來沒同意他好友申請。


 


楊思明表示客戶千千萬,不行就換下一個。


 


是的,做我們這行的,最忌諱愛上客人。


 


但我仍忍不住每天默默偷窺江循的朋友圈。


 


我對著他的聊天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循今年回到我們本地最好的大學任職。


 


他偶爾在朋友圈轉發一些學術文章,或者學校活動,並不配任何文字說明。


 


唯一特別的地方是:


 


我們重逢那天,他發朋友圈:【有些驚喜。】


 


但我們共同的同學評論:【什麼驚喜?值不值一篇 SCI?】


 


江循回復:【我的研究有新進展,馬上了。】


 


我便想:他的驚喜可能是學術上的新發現,不是我。


 


而今天晚上,江循更新了朋友圈:【有些悵然。】


 


我們共同的同學又評論:【還悵然呢?老房拆遷,你要暴富了兄弟!】


 


江循又回復:【現在拆遷並不能讓人暴富,換房還要再補幾十萬差額和裝修費進去。】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我總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江循的情緒是因為我吧?


 


我和江循離得很近。


 


但又仿佛隔著天塹。


 


幸好我不貪心。


 


我隻是關心他的近況。


 


而已。


 


7


 


我平時工作很忙。


 


不是因為公司業務繁忙,而是因為今年公司裁員,我一個人要幹兩個人的活。


 


所以,我每天都得加班到凌晨。


 


我每天都在猝S的邊緣硬撐。


 


但我不敢辭職。


 


笑S。


 


房地產不景氣以後,大量裝修公司倒閉。


 


我要是失業了,根本不知道能跳槽到什麼公司。


 


我偶爾也會想到我的黃金。


 


按現在的金價來算,我能兌換三百多萬的現金。


 


我哪怕存銀行定存,每個月也能有四千六百塊錢的利息(以 1.85% 利率計算)。


 


但是,銀行定存哪有投資黃金暴利?


 


而且我舍不得我的年終獎。


 


我就算辭職,也要咬牙撐到拿錢再走。


 


當然,如果公司這時候突然我裁掉,那我一定會在背後放鞭炮。


 


我終究是為幾兩碎銀蠅營狗苟的普通人。


 


8


 


周末,楊思明組織設計部的人去酒吧放松。


 


這是我們部門的常規團建活動。


 


我們平時工作壓力非常大,需要發泄渠道。


 


我們平時在公司被壓榨得多狠,楊思明在酒吧被我們調戲得多狠。


 


第一輪遊戲,楊思明被罰上臺跳鋼管舞。


 


楊思明是個人來瘋,沒有任何思想包袱地扭了起來。


 


他拼命地扭身體,甚至油膩地朝我們拋媚眼。


 


楊思明繞著一根鋼管扭動腰肢的時候,幾個女同事趁亂拍他的翹臀。


 


同事們瘋狂起哄尖叫。


 


我喝得有些迷糊,癱在沙發上笑得花枝亂顫。


 


誰知突然有人SS抓住我的手臂。


 


我回頭一看,隻見江循臉色鐵青。


 


我:「?」


 


他緊緊抿著唇,強行把我拉出酒吧,一路都不說話。


 


一想到他現在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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