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未婚夫成了眾星捧月的探花郎,在跨馬遊街時被長公主相中。


 


於是本朝最尊貴的女人找上我:


 


“本宮與你換個夫婿如何?”


 


我看向她身旁垂眸不語的男人,心下了然。


 


後來,他在朝堂闊論,我在坊中制箭。


 


他行大婚之禮,我赴邊塞從戎。


 


一朝起兵,他站在我的對面,眉眼含情。


 


卻不知我研制的燧火槍,即將打穿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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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曲江宴,題名席。


 


今日原定在溪邊的曲江流飲,改為射禮。


 


這是長公主趙延姝的意思。


 


她位於上座,面露酡紅,舉杯晃盞間透著一股別樣的風情:


 


“君子有六藝,禮樂射御書數,哪個不比吟詩作對有趣?你說是不是,齊郎?”


 


話落,坐在她身邊的一名俊美男子含笑應聲:


 


“長公主說的是。”


 


這是本屆題名的探花郎。


 


亦是我的未婚夫,齊子陽。


 


都說探花貴過狀元,勝在一張臉。


 


跨馬遊街那日,女子們紛紛向齊子陽身上投擲香囊。


 


可他視而不見,唯獨收下我的。


 


然而此刻,我於末座幽幽望著他。


 


清新俊逸,玉冠錦袍。


 


腰間別著的香囊,卻是兩隻。


 


趙延姝得了齊子陽的贊同,臉上添花,又對場上的舉子們道:


 


“今日射禮,誰能拔得頭籌,本宮重重有賞!”


 


眾人皆是大喜,躍躍欲試。


 


要知道,長公主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榮寵非常,她給的賞賜必當豐厚。


 


舉子們的目光落在箭上,趙延姝的眸子卻打量起末座的女眷們。


 


都是受她邀請來的。


 


最終,她的視線停在我身上:


 


“這就是與齊郎定親的程姑娘?”


 


我看了一眼她身旁沉默的齊子陽,輕聲答:


 


“是,民女程秉寧。”


 


趙延姝扶了扶發髻:“六禮走到哪一步了?”


 


“隻到最初的採納之禮,交換了信物。”


 


她作出訝狀:


 


“哦?本宮這裡也有這樣的信物。”


 


她摘下腕上的一隻金鑲玉翡翠手镯,蓋在桌上:“這是景承候司徒氏祖傳的镯子,隻傳給當家主母。”


 


趙延姝和景承候的婚約,是先帝在位時就定下的。


 


我應變道:“這镯子成色極好,屬實難見。”


 


“好是好,可本宮不稀罕,倒是……”


 


她眼中閃著黠光,一勾唇角:


 


“倒是覺得你頭上那隻金雀釵好看得緊。”


 


我抿唇不語。


 


這金雀釵,正是齊子陽給我的定親信物。


 


去年秋末,他為我簪釵時似水柔情。


 


然這時他低頭飲茶,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不等我作答,趙延姝又啟唇:


 


“甚巧,既然程姑娘喜歡這镯子,本宮喜歡這釵子,不如我們交換如何?”


 


我正了臉色,婉言拒絕:“回長公主,這金雀釵是民女與探花齊子陽的定親信物。”


 


齊子陽被點了名,身子頓了頓,正要開口說話,又被趙延姝按下。


 


她笑得天真嬌媚:


 


“那也不礙事,本宮就與你換個夫婿。”


 


此話一出,熱鬧的宴席霎時一片阒然。


 


人人都知長公主張揚跋扈,卻不料她會蠻橫到這般境地。


 


我愣怔片刻,駭笑幾聲:“長公主說笑了,婚姻乃父母之命,豈能兒戲。”


 


“也對,是不能兒戲。”


 


趙延姝說罷站起身,緩緩踱步到射場。


 


她舉起一把弓,對著靶子拉一記空弦:


 


“那我們就看天意。”


 


2


 


三月天,惠風和暢。


 


趙延姝將弓交給齊子陽,要他射箭。


 


“久聞齊郎善射,倘若三支箭都正中靶心,本宮也不再強求。


 


“但要是有一支射偏,就煩請程姑娘忍痛割愛了。”


 


她說得冠冕堂皇,甚至不過問我的意見。


 


齊子陽靜靜瞧了我一眼,未置一詞,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射場。


 


他的腳步輕快,沒有一絲遲滯。


 


前兩支箭都順利命中靶心。


 


可到第三支箭射出的時候,卻忽來一陣強風。


 


箭不但未中紅心,還脫靶了。


 


“好啊!好啊!”


 


趙延姝雀躍鼓掌,抄起那隻金鑲玉翡翠手镯,硬塞進我手裡:


 


“程姑娘,天意如此,你就好好收下吧。”


 


她說著,又要去取我頭上的金雀釵。


 


我一抬手,將她的動作攔下。


 


在趙延姝詰問的眸光中,我從容頷首:


 


“長公主,這金雀釵本是一對,而今日民女隻戴了一支,若是分開送予,怕是會壞了寓意。


 


“待民女回府,將兩支釵子裝上玉椟,再給長公主送去。”


 


趙延姝這才滿意地點頭:“還是程姑娘考慮得周到。


 


“既然如此,你也無須多跑一趟。下月司徒老夫人壽辰,你在壽宴上交給我就是。”


 


她復打量了我一陣,指向我的手心,嗤笑出聲:“這老氣的镯子與你還怪相配的。”


 


她說完,轉身去找齊子陽。


 


那人還立在射場上,趙延姝不知和他說了什麼,二人談笑著相伴遠去。


 


走著走著,齊子陽的香囊落了一隻。


 


是我送給他的那隻,裡面裝了他喜愛的銀丹草。


 


他曾說,聞著這銀丹草的味道,就好像我在他身邊一樣。


 


3


 


我和齊子陽自幼相識。


 


程齊兩家皆從商,相互間有生意往來。


 


因為歲數相當,又都是家中獨苗,長輩們有意將我們湊成一雙。


 


總角之年,齊子陽不知疲倦地跟在我後頭。


 


那時我好奇心重,滿山遍野地跑。


 


可齊子陽身材瘦小,弱不禁風,隻能在後面一聲聲喊著:“阿寧,你等等我!”


 


我捉螢做燈籠,他在山間摔了個狗啃泥。


 


我用硝石制冰,他中途試溫,將自己燙去一層皮。


 


他時常喊著頭暈眼花,我便扔給他一株銀丹草,讓他嚼幾口。


 


這時齊子陽總會誇贊一句:


 


“這草聞著清涼,我喜歡。”


 


十歲那年,他信誓旦旦地向我許諾:


 


“阿寧,等我長大了,我要娶你為妻。”


 


我狠狠拍了他的腦袋:


 


“文不成武不就,還敢出這等狂言?”


 


自打那時起,他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奮發圖強。


 


直到去歲,當英姿挺拔的翩翩少年站在我面前,再次向我表明心意時。


 


我承認我也動了心。


 


可嘴上依然不饒他:“等你遇見比我更好的,難保你不會動心。”


 


齊子陽搖搖頭,篤定道:


 


“阿寧放心,若真遇見比你更好的女子,自然有更好的男子去配,與我何幹?


 


“我的心隻在你這處。”


 


彼時我真信了他的誓言,受了他的金釵。


 


然而堪堪數月,一切都成了笑話。


 


此刻,我冷眼看著玉椟中的一對金雀釵,心下悽然一片。


 


想起白日宴席上的種種,更不覺哂笑出聲。


 


也是,他如今是眾星捧月的探花郎,自然不甘與我這個商戶之女作配。


 


我將玉椟蓋上,忽聞門外有人來報:


 


“小姐,齊公子來了。”


 


“不見。”


 


小廝聽我回得決絕,為難道:


 


“齊公子說要事商量,若您不見,他就直接去找老爺。”


 


我爹最近染了頭疾,大夫叮囑過,不能讓他受太大的刺激。


 


要是他知曉今日之事,定會氣得昏過去。


 


齊子陽不是不知道我爹的病。


 


思及此,我冷冷道:


 


“叫他在側門候著,別讓他進來。”


 


4


 


齊子陽來時,還穿著白日那身錦服。


 


他身上帶著酒香,是長公主今日喝的竹葉酒。


 


甫一開門,我就聽他問:


 


“阿寧,今日你可是生氣了?”


 


我頓感荒唐,一時失語。


 


又聽他開始辯解:“那日跨馬遊街後,長公主硬是要我收下她的香囊,我卻之不恭,隻得聽從。”


 


“卻之不恭?”


 


我平靜地看著他:


 


“不,齊子陽,你收的不僅是香囊,還有你的官運亨通,你的後生無憂。”


 


他被我戳中痛處,生硬地轉移話頭:


 


“阿寧,你聽我說,最後那支箭……”


 


我不等他說完,出聲打斷:


 


“最後那支箭是你故意射偏的。”


 


十歲那年,他立志修武,專精射術,距今已有十一載。


 


箭風如有破竹之勢,豈會受一陣和風影響?


 


那陣春風吹動的不是箭,是他的心。


 


齊子陽怔了許久,表情瞬息幾變。


 


我不顧他臉色愈發難看,直言不諱:


 


“你若真心勉強,今日宴上就不會視若無睹,讓我陷入難堪。


 


“更不會應長公主的要求,去射那三箭。”


 


我不欲與他繼續糾纏,將門扉攏了攏。


 


“不必再拐彎抹角,天色已晚,你這時過來,究竟要說什麼?”


 


他沒說話。


 


四下良久的沉默。


 


我抬手關門,卻被一股力攔下。


 


“阿寧,等等,我隻問一件事。”


 


齊子陽伸手穿過門縫,牢牢扒緊門扉。


 


“你……你可會嫁給那景承候?”


 


回應他的,是一聲關門的巨響。


 


5


 


我爹知道曲江宴上的事,已是一月後。


 


這日下午,他與我娘衝進我的院子,踢翻了一地的竹筒。


 


我爹怒不可遏:


 


“豈有此理!我程家雖是商戶,可也是京城響亮的大招牌!


 


“他們齊家不仁在先,背信棄義,往後休怪我程某人翻臉無情!”


 


我知他們已然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日宴上這麼多人,風聲出露是遲早的事。


 


我忙不迭撿竹筒,邊安慰道:


 


“爹,您頭疾剛好,可別又氣壞了。”


 


他冷哼一聲:“臭丫頭,你也是!


 


“竟瞞著我們這麼久,你的終身大事,難道不比這些爛竹朽木重要?你看看,這滿地的又是什麼東西!”


 


“可以竄天的爆竹,我打算叫它逐天箭。”


 


“你……”


 


“好了好了,都別鬧了!”


 


我娘在一旁緩和氣氛:


 


“寧兒搗鼓這些花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你不怪別人,反倒怪起自家女兒!


 


“現在最要緊的,還是那件婚事!”


 


我納罕:“什麼婚事?”


 


我爹怫然:“你竟不知,長公主已向皇上求得二紙婚書,其中一份就是給你的!”


 


僅須臾功夫,我便明白趙延姝的用意。


 


她這是怕我與她共事一夫,急於把我推進火坑。


 


我原本打算明日赴司徒府壽辰宴時給趙延姝金雀釵,順便還了那镯子。


 


眼下有了賜婚,事情愈發棘手了。


 


冥思之間,外頭一陣嘈雜,小廝忙裡忙慌跑進來。


 


“老爺,不好了!景承候來了!”


 


“什麼?”我爹努力保持鎮定,“先把人請進來再說!”


 


小廝躊躇:“可是……”


 


“可是什麼?”


 


“那侯爺是醉的,還帶了兩個舞妓,說是要來瞧瞧他剛換的新婦……”


 


6


 


我爹到底是有骨氣的。


 


面對景承候這等荒謬之舉,縱他是一介庶民,也選擇閉門不見。


 


要說那景承候司徒洵,幾年前也是京城有名的風流才俊。


 


那時他還是侯府世子,春風得意,繁花看盡。


 


可惜一朝宮變,他的父親和庶兄全部命喪宮城,偌大的侯府,一夜之間僅剩他和其祖母司徒老夫人。


 


自此,司徒洵隻能頂上父兄的職責,年少襲爵,去往邊塞鎮守。


 


但前方形勢不穩,五年來勝少輸多,聽聞他因此蹉跎,意氣不再。


 


隻是不想,竟會走到白日宣淫縱酒的地步。


 


翌日出門前,我爹鄭重其事地囑咐我:


 


“寧兒,你此行去侯府,一定要謹慎行事,那長公主特意邀你赴宴,定是不安好心。


 


“至於那婚事,你盡管放心,爹必不會將你託付給一個登徒子,爹一定會為你想辦法!”


 


我會意點頭,坐上了去候府的馬車。


 


7


 


景承候府雖沒落,但老侯爺的餘威尚在。


 


那些昔日與他交好的官員,紛紛在老夫人壽辰這日備上厚禮送來。


 


我依著家丁的指引走進一片竹林,就聽裡頭傳來談笑聲。


 


“如今這景承候府,就同這竹子一般,看著青翠,實則外強中幹。”


 


在人家裡說人壞話,這般刁蠻,全京城找不出第二人。


 


我頓步在假山後,又聽趙延姝語氣傲慢:


 


“要不是看在皇兄的面子,本宮才懶得來這兒主持什麼壽宴,那老太婆一心關在佛堂,也不出來,咱們在這做樣子給誰看?”


 


馬上有人附和:“是啊,皇上還是過於心善,要是當年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我早就把這侯府拆了!”


 


他們說的,是五年前那夜。


 


大皇子秘密起兵,發動宮變,他籌謀已久,令所有人防不勝防。


 


當時的景承候帶著寥寥幾人趕到時,宮中已是血流成河,皇室無一活口。


 


最後,他探出太子、五皇子和公主趙延姝尚留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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