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梅黛小姐拉著我頭都磕破了,哀求堂子的媽媽把我也買下當個雜使丫鬟,又掏出懷裡最後一個老夫人給的念想镯子賄賂媽媽。


我也拿出攢下的月錢,媽媽猶覺不足。


 


我隻得從空間喚出那兩塊碎銀握在手裡遞給媽媽,媽媽才勉強買下了我。


 


“你這丫頭可算撞大運了,難得有這麼護著你的主子。去了下等窯子,不到三五年就一卷破席子扔到亂葬崗咯。”


 


梅黛小姐看到了我手裡憑空出現東西,卻沒有吭聲。


 


隻在安頓下來對我說:“下輩子隻求不再生為女兒身,百年苦樂由他人。翠煙,你說男子活著是為了為官報效國家,我們女人這麼苦又是為什麼呢?”


 


我沉默,小姐也不需要我的解答,繼續自言自語。


 


“以後你也別叫我小姐了,我們姐妹相稱吧。你叫綠竹,我叫雪梅,都是堅韌之物,希望我們能活久點。”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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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子裡姑娘不少,各有各的苦。


 


聽說雪梅原是足不出戶的大家小姐,有嘲笑她的,也有溫柔拿來針頭線腦安慰她的。


 


堂子在臨街的地方,經常能看到有人遊行,甚至還有少數女子在其中握緊拳頭,喊著主義和口號。


 


媽媽經常指著他們呸口水,說這些人異想天開,特別是女子不守婦道,都是要砍頭的。


 


雪梅卻偷偷跟我說,羨慕這群人比我們自由,原來女子也可以拋頭露面,跟男子一樣談家國大事。


 


雪梅剛來,媽媽主打奇貨可居,並不讓她賣身,但還是得應客人邀約上門表演。


 


我們出門時,又遇到遊行,一個短發圓臉的年輕女子走在前頭有力地揮著拳頭。


 


沒多久,就被匆匆趕來的捕快用拳頭和槍子驅散。


 


駐足的我們匆忙逃跑,還好沒被流彈擊中。


 


雪梅表演完,好不容易從客人油膩的手下逃開,充滿疲憊地回房休息。


 


我把她送進門,正打算去幫她打洗臉水,卻聽到她在房裡短促地低低叫了一聲,探出來示意我回房。


 


床邊倚著個人,居然是早上生機勃勃帶領遊行的圓臉女學生!


 


此時她面如金紙,胡亂包扎過的胸口還在滲血。


 


看到我們進來,她面露哀求。


 


“外面有人在抓我,我有一封很重要的信要送,關系很多人的性命!請收留我一會。”


 


這段時間我們也聽說過,這樣的人一抓基本就是個S。


 


窩藏,也是大罪,我們兩個命賤的弱女子下了大獄怕是沒法活著出來了。


 


可看她那麼年輕,我二妹三妹如果活著,年紀也就像她這麼大吧。


 


我拿定了主意,正打算求雪梅。


 


雪梅已經說了。


 


“我覺得她不是壞人,女子能做多大惡呢?這世道女子就該幫助女子,咱們幫幫她吧?”


 


我們相視而笑,趕緊借著打水洗澡的名義幫她擦洗傷口重新包扎,又把她留下的血跡清理幹淨。


 


正忙亂時,外面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媽媽尖利的聲音傳來:“差爺,我們這都是有正經執照的堂子,來往的都是高尚人士,怎麼可能窩藏逃犯呢?”


 


是抓捕的人上門搜查了!


 


女子推開我的手,想衝出去。


 


“能幫這麼多已經很感謝了,我不能再連累你們!”


 


“別急,我有辦法!”


 


我讓雪梅出去打探情況,自己負責收尾。


 


短短一會門就開了,雪梅故意加大了音量:“綠竹你這丫頭,讓你打掃衛生你在這偷懶!”


 


幾個持槍的捕快跟了進來,草草檢查沒看到人就打算出去。


 


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站了出來攔住他們。


 


“差爺,您們可得好好再查查!我明明看見有個陌生人進了她的房!還在流血哪!”


 


6


 


居然是最早對我們釋放善意的芍藥。


 


早上還在跟雪梅稱姐道妹,拉著她一起做針線的芍藥語氣仍然溫柔,臉上卻滿是興奮的惡毒。


 


她信誓旦旦地指證看到有個臉生的女子跌跌撞撞進了雪梅的房。


 


捕快們又開始搜查,芍藥還跟著指指點點。


 


她最後站在床邊,探頭去床底看,怏怏爬出來卻發現踏腳旁確實有一小滴血!


 


“差爺快來呀!這有血!”


 


我的心都揪緊了,來不及思考,衝過去踩在那滴血上,還好,它也能被我收進空間!


 


正對著面露驚訝的芍藥,我鼓起勇氣扇了她一巴掌圓過去。


 


“你就是嫉妒我們雪梅比你年輕漂亮得客人寵,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哪有血!再說了,女人來月事流血也正常!差爺可別信她的,我們如果窩藏了逃犯,天打雷劈!”


 


“反了反了,丫鬟打起主子了!”


 


雪梅也趕緊跟著賭咒發誓,又幫我廝打撲過來的芍藥,鬧哄哄亂成一團。


 


捕快們看芍藥指的地方沒血,我鞋底也沒有,信了芍藥是看錯了。


 


他們難得看女人扯頭花吵架,也不搜查了,指指點點看熱鬧。


 


最後,居然是最看不慣雪梅的紅牌先生牡丹笑著出來解救了我們。


 


“差爺,這群小蹄子天天吵吵嚷嚷,爭風吃醋罷了。你們副總捕頭可是我的老客人了,有他打包票,盡管放心!”


 


一陣香風拉走捕快到她房裡喝茶聽曲,解了我們的危機。


 


直到看著捕快走遠,我們才敢鎖上門,我把放在高高房梁上的女學生又背了下來。


 


我天生力氣大,在村裡為了找口吃的經常爬到很高的樹上,踩著櫃子和床背著瘦瘦的她爬到房梁簡直易如反掌。


 


女學生折騰了一番,氣息更微弱了。


 


她阻止我冒風險去幫她買藥。


 


“我怕是不成了。兩位姐姐,臨S之前,請聽聽我的故事吧,有朝一日遇見,幫我告訴我的家人和同志。”


 


7


 


女子有個很美的名字,叫黎明。


 


她講了她慈愛的雙親,小康家庭,講了她的學校和愛人。


 


更多的是在講她的事業,她為之奮鬥拋頭顱灑熱血的信仰。


 


熱土昏暗虎狼兇,捍衛國家志士雄。


 


趕走外敵,增強國力,內啟民智,才不會有洗女,才不會有這麼多人口買賣,才不會有我們這樣受壓迫的底層人民。


 


借著窗口照進來的一點月光,她壓低聲音,給我們描繪了一副無比光明,我連做夢都不敢想的美景。


 


未來將是富強民主的世界,路邊不再有餓S的飢民和乞丐。


 


再也沒有跪拜和纏足,人人平等。


 


女子不再是可通買賣的貨物,也不再足不出戶一輩子侍奉公婆操持家務。


 


可以像男子一樣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一起享有受教育的權利,拋頭露面做任何正當職業。


 


女子也可以做老師,做警察,做將軍,甚至可以做大官!


 


“這真的能實現嗎?”


 


“當然,我們不是在為此努力奮鬥嗎?雖然可能要犧牲很多人,流很多血,但我相信這一天肯定會到來!”


 


“我們這種命賤的女子,也可以幫忙嗎?”


 


“水滴雖柔,也可穿石!在前線,有很多巾幗不讓須眉的女戰士,誰說女子不如男!”


 


黎明到來前,叫黎明的女子沒有熬住,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臨S前在我懷裡直著脖子叫了好久的娘,得不到回應,失望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黎明託付我們那封很重要的信,請我們幫她送到附近的富民米店。


 


我當著雪梅的面,放進了空間。


 


雪梅好像早有意料,也不多問,隻是叮囑我除了她誰都不能說,這是保命的東西。


 


收了那滴血,我的空間莫名又變大了,不僅可以多放,空間也變成了一個房間大。


 


我趁著大家還沒醒天沒全亮,把黎明的身體放進泔水桶挑走,偷偷葬在附近的江裡。


 


“雪梅說了,質本潔來還潔去,就請你先安息在養育的水裡吧。”


 


黎明的身體隨水漂遠看不見了。


 


太陽升起來了。


 


“你說的光明,我信總有一天會來到。我們會努力活著替你見證。”


 


黎明的短暫出現又消失,卻讓我和雪梅又找到了活著的念想,女子也可以有光明的未來。


 


過了幾天,捕快也沒有再來,趁著媽媽招待貴客,我又找了個機會偷偷溜出去。


 


好不容易找到富民米店,眼前的景象卻驚得我呆在原地。


 


8


 


米店被帶槍的人圍得水泄不通,門口還有一大攤血跡。


 


胖胖的米店老板耷拉著頭,毫無生機地被拖走,滿是血汙的臉上,隻剩一條縫的眼睛似乎和人群中的我對上了視線。


 


我嚇得不敢再看,拔腿就跑。


 


躡手躡腳打開堂子的門,劈頭就挨了一鞭子。


 


媽媽拿著鞭子不問緣由就抽打我:“你這個賤蹄子,我花錢買你不是讓你一天天不幹活偷懶的!”


 


告密的芍藥在旁邊笑得得意,給媽媽助威叫好,又說著闲話拱火。


 


媽媽的鞭子浸了鹽水,把我的棉衣抽破,火辣辣地疼。


 


雪梅衝出來救我:“媽媽別打了,是我嘴饞,讓綠竹去買吃的。”


 


“吃的呢?”


 


“攤子不擺了,沒買到。”


 


媽媽幹脆連雪梅一起打,又罰我們一天不準吃飯。


 


晚上我從廚房偷了幾個冷饅頭,彼此搽拭傷口。


 


雪梅聽了白天的事,反而勸我再去碰碰運氣。


 


“黎明交代我們這信很重要。她都豁出去命了,咱們也不能熊。大不了再挨頓打,下次我趴你身上替你擋著。”


 


曾經被針一戳都要哭的嬌小姐,膽子似乎也在苦難中變大了。


 


傷口好點,我又去那裡徘徊。


 


第二次米店門仍然關著,還是有些不像平民的人在附近走來走去找些什麼。


 


我铩羽而歸,雪梅也有點泄氣了。


 


事不過三,我發狠最後去那裡一趟,還是一無所獲。


 


正要離開,一隻大手猝不及防把我拉進了附近的小巷子裡。


 


正當我要放聲尖叫,大手捂住我的嘴,男人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別叫!東方既白。”


 


是黎明交代的接頭暗號。


 


手放下了,我遲疑著回復:“黎明將來?”


 


“同志,你就是送信的黎明?”


 


我忍不住哭了:“你們怎麼才來啊,黎明已經S了!”


 


這個一身黑衣,帽子壓得低低的年輕男子聞言,脫帽向黎明埋骨的方向致敬。


 


他看了信,表情更凝重了。


 


“信裡說需要運送一批很重要的藥物,但是米店老板被告密抓走了,現在沒有第二個交通站可以接收轉運!怎麼辦?沒有藥會S很多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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