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的車怎麼會停在這裡?
隨著距離的拉近才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店門口。
寬肩窄腰,身姿挺拔,是陸行。
章露早在看到陸行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炸毛了。
她直接擋在了我面前,看陸行如洪水猛獸,十分警惕地瞪著他。
「你來幹什麼?」
陸行沒有說話,從車上拿出了一摞文件走過來遞給了章露。
「公司需要訂購一批教材同其他物資一起送往山區小學,想在你們書店訂購,這是訂單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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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露迅速地翻了幾頁,在數量金額的那一頁停住了,再抬起頭看我時眼裡閃過了動搖二字。
她將文件丟給了我:「你自己考慮要不要做這個生意吧。」
我拍了拍她的頭,示意她先去開門。
在章露開門的間隙,陸行走到了我身邊。
我能清楚地看到他臉上的疲態和眼底的紅血絲。
「章情,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
我低下頭地翻了翻合同,目光也停在了金額這一欄。
陸行的單本定價比市面售價還要高上兩成,直接白送兩成利潤。
我面無表情地合上了合同,帶著他進了店裡的休息室。
有錢不賺是傻子。
16
「想談……」
我話還未說完,就被陸行從背後緊緊地抱住,熾熱的呼吸打在了我的頭頂。
「我想你了。」
溫暖的胸膛緊緊地貼在我的側臉,耳邊傳來了他快速又有力的心跳。
我忽然想到了有一年的聖誕節。
陸行在國外留學,我跑去找他,那年的聖誕節特別冷,雪下得特別大。
我第一次去沒有帶夠衣服,被冷得瑟瑟發抖,我看著陸行的背影,當時心裡就在想啊。
他什麼時候才能喜歡上我啊?
他的懷抱一定很暖和。
這個懷抱和我想象的一樣溫暖,隻是來得太遲了。
我抬起眼直直地與他對視,朝他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
「陸行,我沒記錯的話,你下個星期就要和許清婉訂婚了吧。」
陸行表情一怔,似是沒想到我會知道這件事情。
「你怎麼……」
「我怎麼會知道?」
我嘴角扯出一抹笑:「兩個月前你媽媽親口告訴我的!」
陸行父母不喜歡我,我是知道的。
他們喜歡許清婉我也是知道的。
隻是我沒有想到在我和陸行還沒分開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著手準備他們二人的婚姻了。
我有時都在懷疑是不是我弄錯了。
我和陸行其實並沒有在戀愛,我隻是養在他身邊的一個聽話貼心的床伴或者說——保姆。
至今我都記得陸行媽媽落在我身上的審視,以及話裡透露出來的鄙夷。
就差直接說明我就是陸行養在別墅裡的小玩意。
「還沒完全定下來。」
陸行皺著眉不想繼續說這個話題。
我冷漠地看著他,伸手將越靠越近的他推開。
「反正都和我沒關系了,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和誰結婚都和我沒關系,隻希望陸總不要再糾纏我。」
陸行惱羞成怒地按住了我的肩,力氣大得可怕。
「章情!我們五年的感情,你難道真的就打算就這麼算了嗎?」
被陸行這一質問,我的怒火也騰地升起。
「那不然呢?我追在你身後五年,結果最後你卻要和別人結婚,而你還想瞞著我,你把我當什麼了?」
「結婚了我們也可以繼續在一起啊!我身邊很多人都這樣,雖然沒有名分,但是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你。」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陸行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喉嚨裡瞬間湧上一陣反胃。
「在你眼裡我他媽就這麼賤?
「陸行,你給我滾!我現在看到你就惡心!」
17
最終這場鬧劇結束於章露的闖入。
休息室並沒有那麼隔音,我憤怒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室外。
她衝進來的時候,陸行正SS按著我的肩不讓我離開。
她一把就將陸行拉開了,並結結實實地給他了一巴掌。
而陸行並沒有生氣,隻是通紅著眼看著我吼道:
「章情,我說了,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我說了我不需要!陸行,我現在隻希望你別再纏著我了,你的新娘還在等著你!」
陸行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我。
良久,沙啞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我知道該怎麼做了,章情,等我。」
說完,他就立刻轉身出去了。
「神經病吧!誰要等你啊!」
章露氣得將手邊的書往陸行背後砸去。
我皺著眉看著陸行的背影,內心隱隱不安,絲毫猜不到他想幹什麼。
18
直到時間來到了陸行訂婚的日子。
他悔婚了。
就在他與許清婉的訂婚宴上。
這個消息爆炸式地傳播了出來。
甚至還傳到了我這個早已離開陸氏的人的耳朵裡。
手機裡的消息還在不停地彈著。
【聽說陸總當場就被他父母打了一個耳光,這幾天都沒來公司!】
【許經理也沒來公司,當場悔婚,是我都不想在公司幹了!】
【……】
消息還在不斷地彈,而手中的手機卻被人猛地抽走了。
我伸手想去搶,抬頭一看發現是正處在輿論中心的陸行。
陸行面無表情地將內容看了一眼,關閉了屏幕。
他看上去比上回還要憔悴,臉看上去更加瘦削了。
「章情,我取消婚約了。」
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我,從口袋裡還掏出了一個盒子,裡面是一對雕工精致的戒指。
「我們結婚吧。」
我眉頭緊蹙,用十分迷惑的眼神看著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陸行。」
「我可以追你,就像過去你追我一樣。」
我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陸總,沒必要了吧,如果我真用你過去的態度那樣對你,恐怕您一個星期就受不了了。」
陸行臉瞬間就白了,戒指盒子被他攥得很緊,發出了吱吱的聲音。
「對不起,我……都是我的問題。
「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我愛你,章情,我真的愛你!」
他紅著眼,激動地按住我的肩膀,眼底滿是瘋狂的執著。
「可我不愛你了,陸行。」
我抬手撥開了他的手,原以為要用很大的力氣,但沒想到一撥就推開了。
我平靜地直視了他那雙眼睛:「陸行,不是你說愛我,我就會繼續愛你的,每個人的愛意都是有限的,我已經不想再愛你了。
「如果可以選擇,我一定不會再愛上你。」
19
我的拒絕並沒有讓陸行放棄。
他像是學習到了我這幾年的沒臉沒皮一般,緊緊地纏上了我。
陸行待在這裡的這些天,不斷有人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去,他都含糊地略過去了。
但陸氏不會允許他過久地缺席。
他從每天的面對面騷擾換成了線上騷擾,不管我拉黑了多少個電話號碼,他都能換號碼重發。
轉眼一晃已經進入了冬月,來到了我生日的那個下午。
我坐在店裡隔著飄零的小雪與窗外的陸行對視。
這時我才恍然發現我們已經分手大半年了。
我曾經幻想過和陸行分手的場景,大多都是我痛不欲生,渾渾噩噩的模樣。
但真到了這個時候,內心其實是平靜的。
所有的愛恨情仇在時間長河裡都會消散結束。
我套上了圍巾推開門,撐著傘走到了陸行面前,我看到他手上還提著蛋糕。
「去吃飯嗎?」
他猛地抬起頭盯著我,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悅。
「好!」
我帶著他來到了過去我曾說要帶他來的餐館。
他將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面上打開,周圍都彌漫著蛋糕的甜香。
蛋糕的樣式很熟悉,是我去年發給他的蛋糕照片。
我告訴他,今年的生日想要訂這個。
「謝謝。」
他的心情很好,臉上的笑容一直沒下來過。
這頓飯我們二人吃得很安靜。
飯後,他在沉默中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我們在燭火搖曳間靜靜地對視著。
這時我才發現他更瘦了,頭發間竟已經長出了白發。
「你還記得過去幾年的這個時候你在幹什麼嗎?」
他愣住了,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些什麼。
「第一年,你忘記了。
「第二年,你忘記了。
「第三年,你又忘記了。
「第四年,你還是忘記了。
「因為你從來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你沒有絲毫的記憶,就像所有你不在意我的那些日子一樣。」
我看著他越來越蒼白的臉,笑了笑。
「不過無所謂了,陸行,我已經放下了,我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見了,好嗎?」
他定定地看了我很久,看到他眼圈泛紅才啞著嗓子答應。
「好。」
陸行離開後,我坐在原位坐了很久, 直到服務員過來詢問才離開。
這天就和過去所有普通的一天一樣, 回家、洗漱、回復生日祝福,睡覺。
隻是那天晚上做了個夢。
我夢見了第一次見到陸行的時候。
他被一群男生簇擁在中間,隔著來往人群,我們的視線不偏不倚地撞到了一塊。
我能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同行好友驚呼出聲。
「诶, 那不是金融系的系草陸行嗎?怎麼, 喜歡啊?」
我看到我自己說出了和記憶中不一樣的回答。
「算啦, 我哪敢喜歡啊,追這種大帥哥那不得累壞,我才不要呢!
「我已經答應我爸畢業就回老家和他經營自家書店, 將書店做大做強!」
同行好友笑嘻嘻地挽住了我的手臂。
「那以後就是章老板啦!」
「現在也可以是!」
「完」
番外:陸行
1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陸行愛上了喝酒,甚至可以說是酗酒。
他愛上了被酒精麻痺精神的感覺,在醉眼蒙眬間還能看到章情在他眼前。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章情了。
蔣熹來找陸行的時候,被他的狀態嚇到了。
陸行整個人已經沒有了年輕人的精氣神,臉上帶著沒日沒夜酗酒後的紅潤。
蔣熹搜羅了許多女人, 才找到一個和章情有著七分相似的人送到了陸行面前。
陸行在看到女人的時候一直沒說話, 沒拒絕也沒說要留下。
蔣熹就自作主張地留下了。
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人, 在蔣熹那裡打聽了章情的一些事情。
她學著章情的模樣照顧著陸行。
被酒精麻痺大腦的陸行渾渾噩噩地分不清人。
抱著女人又哭又笑。
女人也順勢地抱住了他。
就這樣女人留在了陸行身邊。
陸行最常做的事情, 就是在喝多的時候, 給女人扔錢。
扔一把,一句我愛你。
陸行清醒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又無可救藥地沉溺在這種虛幻中。
在女人的縱容下陸行的酒喝得更猛了。
直到家庭醫生給陸行送來了他的身體檢查報告。
長時間的酗酒已經讓他的肝,病變了成了酒精性脂肪肝, 大腦的思維也在退步遲緩,開始有了妄想的徵兆了。
陸行憤怒地要將女人趕走了。
女人朝陸行大大地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你給錢大方, 老娘才不要伺候你這個脾氣壞的酒鬼。」
說完就扭著腰踩個高跟鞋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還踩到了掉落在地上的檢查報告。
陸行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女人離開的背影。
這時意識到,這輩子也隻有章情才會毫無保留地愛他。
但是他把她弄丟了。
把最愛自己的人弄丟了。
2
陸行再一次出現在章情面前的時候是在三年後。
在她的新書發售會上,以她粉絲的身份。
離開陸行的這三年裡,章情又重新拿起了筆開始創作。
但看著石沉大海的信息還是忍不住地覺得難過、難堪。
「無陸」而陸行是藏在她粉絲群裡最低調的那位, 也是最土豪的那位。
他曾經僱百來人卡點搶章情的新書,就是為了能得到章情的親籤。
他朋友有一度覺得陸行魔怔了,直到看到作者是章情後沉默了。
陸行拿著那本書坐在了章情面前,覺得她比以前更好看了。
發售會上每個粉絲都有一分鍾面對面交流時間。
陸行想告訴章情, 他這三年學了很多。
告訴她自己知道怎麼去愛人,怎麼去愛章情。
告訴她,自己很想她。
但這些話在看到一個男人後全都消散在嘴邊了。
男人溫柔地親了親章情的側臉, 像個助理一樣關注著章情的一舉一動。
章情幸福的表情讓他神色瞬間空了。
胸腔裡的空洞再也無法填補。
陸行現在才清楚地意識到, 章情再也不會屬於他了。
他所有想說的話落到嘴邊變成了一句:
「希望你開心。」
章情的表情並無絲毫變化, 就像對普通粉絲一般回了一句謝謝。
陸行抱著那本寫有章情籤名的書回到了家裡。
如果章情來到這裡,就會發現這個家一如既往的熟悉。
熟悉到她離開前是如何的,現在就是如何的。
陸行抱著那本書躺在了章情最喜歡的那張沙發裡, 這張沙發他睡了三年。
他發現睡在這裡可以夢見她,但也不經常。
他學著章情的姿勢陷在了柔軟的沙發中,也陷在了沉寂的黑暗裡。
陸行想,睡著就好了, 因為睡著了才能見到章情。
無盡的黑暗裡,陸行閉上眼沉沉地陷入夢境,陷在有章情的夢境裡不願醒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