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福海公公的尖銳聲音突然響起。
「傳陛下口諭，太子即刻到御書房回話。」
虞文澤臉色一變，趕忙整了整衣衫，邁著醉步諂媚地握著公公的手。
「不知父皇此時召見本宮是何用意？」
福海嫌棄地把手從他手中抽回，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太子還是不要以本宮自居了。」
「殿下整日沉迷於酒色，惹得大臣十分不滿，如今紛紛上奏彈劾，說殿下德行有損，與儲位不配。」
說完福海公公掐著蘭花指後退了幾步，看了虞文澤一眼說：「殿下，還是好自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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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文澤站在那兒整個人瞬間就軟了下來，六神無主地癱在那裡。
我滿眼嘲諷地瞧著他。
「太子殿下，你猜我宋家到底能不能隻手遮天？」
說完，我轉身離去，臨走前，虞文澤頓時渾身一震，他看著我，眼中除了慌神，此刻多了幾分恐懼，似乎這才意識到了什麼。
身後福海公公不耐煩地催促道：
「快些吧殿下，陛下還等著呢。」
8
虞文澤被彈劾的消息很快便從宮中傳回了宋家。
偏遠牆外涼亭裡，我喝著茶便能聽見宋依依大叫著摔砸東西的聲音。
「賤人，從西域來的臭狐狸精！」
宋依依破口大罵的聲音從院牆裡傳出。
「娘，虞文澤他居然花千金從西域買了一個狐狸精帶回宮裡，還被眾多大臣彈劾了！」
「我跟他商量多些聘禮的時候他都不肯多給，如今他居然花千金買那個西域的賤人。」
庭院內宋依依暴躁的聲音不停地叫嚷著，我優哉遊哉地吃了口番地進貢的葡萄，心裡對宋依依此刻的暴怒滿是嘲諷。
虞文澤不肯多加聘禮早在我意料之中。
若不是因為我拿出的嫁妝足夠豐厚，虞家怎麼可能讓她一個庶女坐上太子妃位？
此事對於皇宮已然是不光彩，若不是宋依依自己在酒樓宣揚，甚至鮮少有人知曉兩人定情的事。
更不可能有人知曉兩人將成婚的消息，即便大婚當天，也需低調而行，好為了虞文澤日後再娶一位名門世家嫡女為妻做鋪墊。
宋依依仍舊哭鬧個不停。
「若是因為這個被廢了太子可怎麼辦呀娘！」
「你看看你現在急成什麼樣子了。」
宋依依的母親安撫著她：「他本就是個三心二意的，早就叫你不要對他抱有太多期望。」
「快小聲些，別叫主院的聽見了笑話。」
殊不知此刻我已經在偏院牆外找好了觀戲臺。
我不屑地笑了笑，聽著裡面開始竊竊私語。
「為娘已經安排人叫他們多說你的容貌，當下眾人口口相傳，你已經是國泰民安的吉祥象徵了。」
「你爹爹說宮中不日便有大宴，到時候除了各世家子弟，大皇子也會去。」
「到時你隻管施展手段，若是這兩個兄弟都拜倒在你的裙下，以後無論是誰上位，你都可以榮登太子妃！」
聽著偏院裡兩人的痴心妄想，我隻覺得可笑至極。
虞戰常年徵戰在外，心思城府豈是虞文澤那個花天酒地的草包能比的？
同樣的手段用在虞戰身上可不會好使。
我聽得有些厭煩，不過既然她想在那天演戲，我便給她這個舞臺。
我抬手揮了揮，把晚宴拜帖交給青果，叫她給偏院送進去，順便讓她把太子被彈劾後御書房裡的消息傳給宋依依。
沒過一會兒，我便聽到院內宋依依驚呼聲響起。
「什麼？大皇子果真是那麼說的，說我是盛世下的天佑之女？還因此救了文澤的太子之位？」
「你看為母下的這一步棋多厲害！」
一時間，她的母親陳氏也跟著沾沾自喜起來，我聽著屋裡兩人喜出望外的聲音，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等到了那天，她們就會知道，究竟是誰的棋更高一籌。
「宴會上你可要好好表現，這是老天給我們的機會。」
我聽著陳氏開心地同宋依依謀劃著，待青果送完拜帖從院裡走出，我看著偏院閉合的房門露出笑意。
真是越來越期待宴會那天了。
9
不日，夜宴便在宮中擺起。
宴會當天，宋依依一身淺紫色的錦緞衣裳格外華麗奪目，頭上珠寶首飾更是搭配得耀目奪眼。
她臉上帶著精致的妝容，一出場幾乎所有的男子都被她所吸引。
我穿著一身幹淨的淡綠色袍子，束著臣子服坐在中間，看著眾多女眷紛紛不滿地酸著看她。
宴會開場男子坐在殿內另一側，有不少女子遙遙相望暗送秋波，但鮮有女子會過去，隻有宋依依不安分地時不時在男子宴席前晃去。
西域太子被宋依依迷得目不斜視，眼神直直地盯著她。
見狀我故意打趣著朝西域太子說道：
「這可是我們齊國千年難遇的美人。」
「千年難遇？」那太子好奇地點了點頭，隨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我倒是聽你們齊人說，美人現世象徵著大國和平繁榮興盛，可是真的嗎？」
「那是自然。」
沒等我回話，我便看見虞文澤穿著金色華服走了過來，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隨後搶著同西域太子交談起來。
他似乎是為宋依依的祐國名聲，替他擋住了大臣對他荒唐酒色的彈劾而保住太子之位感到得意。
我看著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再出聲，因為我知道馬上他就得意不了多久了。
宴會進行到一半，我轉身離開朝臣的座位，回到了女眷席裡玩樂，剛一進翠方殿，我便看見滿座女眷中，宋依依滿臉風光得意地處在中間。
見我回來，宋依依精致的臉上露出一絲驕橫。
「姐姐身為朝臣讓咱們世家女子都好生羨慕，既能把持政事，又能和各位世家子弟光明正大地交談敘情呢。」
敘情二字一出，周圍人臉色瞬間一變。
雖說少有人知道她同太子訂婚，但太子為她的美貌跟我悔婚，與她定情的事已經傳得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一時間，眾人頓時將目光全都鎖在我身上。
「妹妹天佑之女，無需羨慕我。」
若是一般家族的嫡女被庶女搶了夫婿，如今又被當眾挑釁，怕是早已氣得失了心智，我知她打的就是這個算盤，但想和我鬥，她還是差遠了。
我看著她冷笑一聲：「妹妹今日如此打扮，可比春樓的頭牌都要美上許多。」
「你……」
宋依依被我一句話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氣惱得頭上珠釵跟著晃動，周圍不少剛才看她不順眼的世家嫡女此刻都是一副出了一口惡氣的舒坦模樣，隻等著看她笑話。
但其中也不乏有些世家庶出女子故意巴結同她交好，見宋依依臉色難看，她們趕忙在人群中小聲喊著。
「要我看，這宋家庶女竟比嫡女還要風光些呢！」
這一句話瞬間把宋依依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她臉上的神色很快就緩和下來，得意地擺弄著頭上的珠飾。
大殿中的氣氛瞬間凝重了起來，整個宴會幾乎瞬間就在暗地裡被分成了嫡女和憑手段在場的庶女之爭。
我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悠然地喝著茶，在庶女中間的宋依依看著我的目光裡滿是思索著如何讓我難堪，我朝宴會主桌上看了一眼，隨後目光毫不避諱地看向她。
「還未曾恭喜妹妹同太子訂婚之喜呢。」
我緩聲說著，周圍瞬間炸裂一片，宋依依同太子定情本就夠讓他們驚嘆的了，如今聽說訂婚，周圍嫡女陣營裡的小姐幾乎憤憤不平地要從座位上站起身。
那些別有用心的庶女也是大吃一驚，在眾人目光中，宋依依有些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她也知自己訂婚的事被嚴禁外傳，此刻我當眾提起，她心裡難免有些慌。
「多謝姐姐，到時還請姐姐賞臉來吃酒。」
宋依依強裝著有底氣的模樣朝我耀武揚威，我看了眼遠處小跑著走過來的公公，嘴角露出一抹笑。
「姐姐也別太羨慕，畢竟相貌這種東西是天賜的。」
見我不作聲，宋依依更是在眾人面前得意起來，見她這嘚瑟模樣，不少武將家的嫡女此刻已經攥起拳頭，然而她話剛說到一半，翠芳殿的大門便被小李子急匆匆地打開。
「奉天承運——」幾乎是沒有停頓，小李子拿著聖旨便打開讀了起來。眾人紛紛下跪，隻聽細長的聲音說道：
「今宋家二小姐乃天佑之女，特賜婚與西域王子聯姻，以示兩國交好。」
翠芳殿在那一瞬間如遭雷劈一般裂開，眾人的目光緊盯在宋依依身上，我看著宋依依跪在地上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聖旨。
「不可能，你在胡說什麼，我已經嫁給太子了，怎麼能和他成親！」
面前小李子許是早料到她會如此，冷著臉後退了兩步躲開她，說道：
「太子殿下已經同意退婚了，宋二小姐還是快些接旨吧。」
宋依依渾身一顫整個人瞬間跌落在地。
周圍原本巴結她的貴女此刻全都閉上了嘴，憐憫地看著她。
西域寒苦之地陋習頗多，聯姻嫁過去的通常要侍奉父子。
宋依依身子顫抖地接過聖旨翻看確認著，嘴裡不停地呢喃著不可能。
見她看清了聖旨，我看著她緩緩站起身行禮。
「那還真是恭喜妹妹成為西域王妃了。」
聞言，宋依依身子一僵，半炷香前我慶賀她的話同此刻相似的回響，她回過頭驚恐地看著我，害怕得四肢並用向後挪了幾步。
「是你，是你幹的！」
她怒視著我喘著粗氣，隨後一把扔開聖旨。
「我要去找我爹爹，你等著！」
說罷，她顫抖著身子搖搖晃晃地衝出翠芳殿，殿內眾人目光不由得全都落在我身上。
我回過頭朝她們掃視了一眼，不少剛才跟著得意的庶女此刻都害怕得發抖，甚至有少許嫡女看向我的目光裡也帶著畏懼。
我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平靜地離開。
我並不在乎她們的想法，因為我本就是這樣的人。
10
宋依依又大鬧著絕食了，隻不過這次是真的。
上次宴會後，宋依依大鬧著去找宋天成，卻在半路被宋家的人綁回了宋家。
偏院裡，宋天成正滿臉陰沉地坐在那，一言不發。
「讓宋冰妍去，她去嫁一定可以的，對不對？」
「我和她有三分相似，她一定能替我嫁去西域！」
宋依依跪在地上幾近瘋癲地喊著，這幾天她被關在偏院每日大鬧，身上幾乎再也沒有之前的傲氣，她抓著宋天成的褲腳大叫，然而宋天成隻是坐在那一言不發。
見宋天成不理不問，宋依依頓時崩潰地大哭起來。
「爹爹，你不能不管我，眼看著我嫁到那種苦地方去。」
「是我不想管你嗎？還不是你自己闖下的禍？」
宋天成悔恨地看著她，怒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買人散播謠言？」
「現在好了，叫西域的人聽了去，陛下本就巴不得西域能夠安定，如今一樁和親能換來西邊安寧，還能削弱大齊對宋家的依賴，這樁婚姻就算玉皇大帝來了, 也改不了！」
宋天成朝她怒喝著，宋依依聽聞，哭得更甚了。
她撲到陳氏懷裡, 指甲瘋狂亂抓。
「都怨你！都怨你！」
陳氏也沒想到自己的一手好棋會落敗至此，她淚流滿面地抓住宋天成的衣衫。
「老爺, 還有太子殿下，依依與他相戀情深啊，他為何不管呀？」
我站在門邊，見宋天成把不悅的目光看向我，我笑了笑, 端莊地把茶杯放回桌上, 看著跪在地上的兩人說。
「他前些日子剛被彈劾沉迷酒色，要是他拒絕這樁婚事導致齊國與西域交惡，那他就會被扣上荒誕無能的罪名被廢了太子之位。」
「而你, 也會被定為禍國妖女，在眾人的唾沫中淹S。」
「我和太子殿下實在是真心相愛。」
「女或」「你怎敢如此害你妹妹？」
說著, 她一手抓著宋天成朝我喊著：「老爺尚且在這裡, 他定會為我母女二人主持公道！」
我看著她冷笑一聲, 隨後把目光看向宋天成。
「知道又如何, 父親你能破得了局嗎？」
宋天成被我說得臉色一變，他不禁握緊了拳頭, 我看著他, 嘴角再次勾起。
「想讓我替嫁, 父親，如今宋家你說了算嗎？」
屋子裡的氣氛瞬間冷至冰點，我看著宋天成怒瞪著我。
「用不著瞪我, 父親。」我起身向外走著，「如果不是你這麼多年的一次次縱容, 她們不會如此行事，放縱是大患。」
「父親，這還是你教我的。」
說罷我轉身離去, 留下偏院裡三人哭鬧謾罵。
11
不足數月, 宋依依便被嫁到西域。
又一年, 虞文澤被查謀逆, 大皇子領兵清君側，順位登基，國號榮貞。
而我作為宋家家主，在朝堂上乃是虞戰最趁手的重臣。
我沒有嫁給虞戰。
合作，也並非要聯姻。
我與虞戰已達成了協議。
虞氏，將世代為皇。
而我宋家，將成為暗夜中的王！
虞宋兩家, 一明一暗，此後將互相扶持，永保國祚，保天下安定。
此後數十年, 為官的女子日益增多。
女子地位總算提升良多。
或許將來，我能完成心中那最深的目標。
女子，當頂半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