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庶妹送我一條斷開的手鏈。


 


宴會上,她哭得梨花帶雨。


 


「這是我娘的傳家寶,我把最珍貴的東西送給長姐,您不喜也罷了,幹嗎要毀掉呢?」


 


太後微服出巡,恰好見到這一幕。


 


「董家大姑娘的心太狠了些。」


 


庶妹哭得暈厥,無人聽我辯解。


 


此後,我被送進廟裡了卻殘生,庶妹進宮成為妃子。


 


一場大火後,我重生在宴會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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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至正十三年的永定侯府。


 


老太君要過六十大壽。


 


孫女們為盡孝心,親手採摘槐花做糕點。


 


我睜眼醒來時,正有一簇槐花落在臉上,幽香撲鼻。


 


緊接著傳來一道嬌柔的聲音。


 


「長姐,怎麼不理真兒?


 


「難道你在生我的氣嗎?」


 


我抬眼望去,竟然是十三歲的庶妹董知真,她一雙眼裡半是探究,半是挑釁,手臂籃子裡裝滿了槐花。


 


我有些恍惚。


 


上一刻,我還置身於西山荒廟,熊熊燃燒的大火舔舐著臉頰,痛不欲生。


 


下一刻,我竟然重生在了祖母大壽當天——那個改變我一生的日子。


 


就是這一天,我從候府嫡長女變成了荒廟尼姑,獨臥青燈古佛旁。


 


從此了卻殘生。


 


而這一切,都是眼前的庶妹造成的。


 


2


 


永定侯府本是普通一勳貴,最出名的就是有一個賢惠妾氏靳姨娘。


 


她出身書香門第,才貌雙全。


 


侯夫人病逝後,她把府上打理得井井有條,下人無有不服。


 


頗受老太君和侯爺愛重。


 


要不是本朝禁止抬妾為妻,她已是新侯夫人。


 


董知真是她的女兒。


 


而我,則是京城盛傳的刁蠻任性、沒有教養的嫡長女——董知熙。


 


3


 


上一世。


 


庶妹董知真姍姍來遲,一點花也沒摘。


 


她搶了我的槐花。


 


美其名曰——她有小廚房,做的槐花糕更香軟可口,祖母更愛吃。


 


我氣不過,便與她理論起來。


 


誰料驚動了祖母。


 


庶妹當場哭得梨花帶雨。


 


「長姐,槐花都是真兒和你一起摘的,難道分真兒一半也不行嗎?」


 


我天不亮就起床,摘的都是帶露的新鮮槐花。


 


胳膊酸了,一點也沒假以人手。


 


庶妹張嘴就貪了一半。


 


我張嘴辯解。


 


「不是的……你明明一點也沒摘……」


 


庶妹使了個眼色。


 


在場所有丫鬟都說,是她與我一起摘的。


 


「二小姐說得對!」


 


就連我的貼身婢女杏姑。


 


也站在庶妹一邊。


 


「奴婢可以作證,兩位小姐是結伴來的。


 


「想必是我們大小姐有起床氣……」


 


祖母以為我說謊。


 


她斥責我。


 


「沒教養的東西,平日欺負你妹妹也就罷了,過壽也不讓我省心。


 


「別丟人現眼,還不去祠堂跪著!」


 


午間宴會,我才被放出來。


 


京城勳貴皆至,席間熱鬧非凡。


 


4


 


庶妹嫋嫋婷婷地走來,往我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她婉聲道:


 


「長姐,是真兒害得你受罰。」


 


「誰摘花給祖母不是盡孝心呢,縱使真兒摘得多,也不應該和長姐爭。


 


「為表歉意,這個手鏈送長姐,望姐姐莫要生真兒的氣了。」


 


她細聲細氣,知書達理,站在皺眉無語的我旁邊,更顯得氣質端華。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了過來。


 


我的手掌成了焦點。


 


我皺著眉展開手鏈。


 


她送我的,分明是一條斷成兩段的手鏈。


 


5


 


庶妹驚呼出聲,瞬間紅了眼角。


 


「這是我娘的傳家寶,我把最珍貴的東西送給長姐,您不喜也罷了,幹嗎要毀掉呢?」


 


一時間,眾人看我的目光充滿了鄙夷。


 


場中竊竊私語。


 


「這大姐兒品性惡劣,慣會欺負妹妹!」


 


「有娘生沒娘養才這樣!」


 


鄙我小氣。


 


憐她大度。


 


我面色發白,正欲辯解,卻聽見祖母身後的屏風裡傳出聲音。


 


極淡漠。


 


「董家大姑娘的心太狠了些。


 


「罷了,哀家沒心情吃,回宮吧。」


 


那是微服出巡的太後。


 


她的一句定論,斷送了我一生。


 


6


 


站在槐花樹下,我靜靜地看著挑釁的庶妹。


 


「我怎會生真兒的氣呢?」


 


「咱們姐妹哪用分得那麼清,重要的是給祖母盡孝,讓祖母開心。」


 


換作以前,我會愣頭愣腦地反擊,直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也要掙個清白。


 


在佛寺念經多年,受盡世間欺辱,我才明白弱者的清白無人在意。


 


因為本無用。


 


我爭了這一口氣,便能讓董知真與我和睦,讓父親高看我,讓祖母喜愛我嗎?


 


不能。


 


一個聲名狼藉、沒有外家的嫡長女,無甚用處便不用在意。


 


這就是我不清白的原罪。


 


庶妹愣了一下,笑道:


 


「姐姐不一樣了呢。」


 


我不願她瞧出端倪。


 


便故作酸溜溜地嘟起了嘴:


 


「誰讓你最能討祖母歡心呢?」


 


7


 


庶妹端著做好的槐花糕,在祖母面前邀功。


 


祖孫兩個笑作一團。


 


「老壽星更年輕了。」


 


「小囡囡的糕比回春丹還靈。」


 


我靜靜站在穿堂裡看著。


 


丫鬟杏姑在耳邊嘀咕:


 


「大小姐,您不去老太君面前討巧兒嗎?那明明是您的功勞!」


 


我回身看她,十七八歲的姑娘,耳邊掛著昂貴的紅寶石墜子,當真是富貴迷人眼。


 


哪怕是我救了她病重的老子娘。


 


又給她侄兒脫了奴籍讀書。


 


也不及靳姨娘送的這寶石墜子貴重。


 


所以她煽風點火,尤其賣力。


 


上一世,她當著祖母的面撒謊,轉頭又對我哭訴:


 


「大小姐,奴婢是怕您和二小姐吵起來,老太君也不會偏向您的,我是一心為了你著想!」


 


我蠢笨,信她至深。


 


祖母笑累了,眼風才掃到我身上。


 


「熙兒也來了。」


 


我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全無往日的不甘和怨懟。


 


「祖母,這是孫女為您調制的降真香……」


 


祖母臉色稍緩,吩咐道:


 


「今日還算懂些人事,上午別亂逛,打掃一下祠堂吧。」


 


她這是拘著我,怕我惹出事端。


 


畢竟,去年大壽我「打」了庶妹丫鬟一耳光,前年大壽我絆倒了庶妹,春日宴我把毛毛蟲扔到庶妹身上……庶妹委屈得哭了多年。


 


種種件件。


 


丟人現眼。


 


皆讓我的惡名傳遍京中。


 


也讓庶妹的良善大度傳遍京中。


 


做局者,正是靳姨娘。


 


8


 


祠堂幽深,像一口倒扣的大瓮,把天和人都關在裡面,也關住了我那早S娘的神魂。


 


她S得蹊蹺。


 


府上眾人支支吾吾,誰都說不出子醜寅卯,就連祖母也諱莫如深。


 


隻有靳姨娘,神情哀婉中帶著一絲得意。


 


由不得我不疑心。


 


正怔忡時,祠堂大門被人推開,是一個吊著眉眼的老嬤嬤。


 


她來討要佛堂檀香。


 


我不動聲色地瞥過她的宮樣袖口,笑著遞了一盒篆香。


 


「嬤嬤,這香最清幽,有佛氣。


 


「隻是不易燃,得拿通草引……然後再拿油潤……」


 


老嬤嬤打量了我一陣,才道:


 


「雖麻煩,貴人卻最愛此香。


 


「你這小婢穩妥,隨我來吧。」


 


這一世,我比庶妹提前見到了太後。


 


9


 


簾栊低垂。


 


踩著老嬤嬤的腳步,我低頭進了花廳。


 


太後正在閉眼念佛。


 


我輕手輕腳地捏起香爐蓋子,鋪了一層香灰,放篆模、填香粉、提模篆,用細而長的線香點燃。


 


爐煙嫋嫋,一室清幽。


 


太後睜開眼,問道:


 


「這是什麼香?」


 


老嬤嬤忙不迭跪下,說是聽了我祖母的吩咐,親去永定侯府祠堂取來的上好的檀香。


 


我也跟著跪伏在地,解釋道:


 


「府上的檀香味濃,怕衝撞貴人,特加入降真香以調和。」


 


花廳外有水波清流,太後的聲線也不急不緩,聽不出喜怒。


 


「降真香?」


 


「回稟貴人,降真香得諸香之和而為美,又有仙香引鶴的美名。」


 


「是臣女獻給祖母的壽禮。」


 


老嬤嬤在太後的示意下把我扶了起來。


 


「此香甚好。


 


「哀家的頭都不疼了。」


 


我大著膽子抬起頭來。


 


「臣女時常為祖母按摩,若貴人不棄,臣女願為您解憂。」


 


太後撫著抹額,點了點頭。


 


降真香本就有安神之用,再加之寺廟學來的按摩手法,不過一刻鍾,太後就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臉上已帶了滿意之色。


 


「哀家月餘沒睡過安穩覺了。


 


「託你這孩子的福,那就把這佛珠給你,願你也平安康健。」


 


我戴著這串佛珠,出現在宴會。


 


庶妹也如前世一般,捧著一個紅漆盒徐徐走來。


 


10


 


庶妹正欲開口。


 


我搶先往她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清聲道:


 


「妹妹,摘槐花一事是姐姐太苛責了。」


 


「縱使我摘得多,那也是做姐姐的應該,誰給祖母盡孝都是一樣的。」


 


「姐姐應效仿孔融讓梨之舉,而不是一味想著教導你做人誠實。」


 


「為表歉意,這串珠子送妹妹,望妹妹莫要生氣。」


 


席上的貴婦人聞聲看過來。


 


庶妹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皮肉扯動著吐出幾個字。


 


「姐姐的東西,自己收著吧。」


 


她的袖子拂過佛珠。


 


她也想辯解。


 


但祖母皺起了眉頭。


 


「熙兒別欺負你妹妹。」


 


她向眾人解釋。


 


「大孫女頑劣不知禮數,小孫女溫順嫻雅,少不得我多看顧些。」


 


她揮揮手讓我退下。


 


「你的東西自己拿走,別作怪坑你妹妹。」


 


我正落寞轉身時,手中佛珠的十八個菩提子竟散落在地。


 


「妹妹,你怎麼……


 


「就算不滿,也不該把佛珠的金線剪斷啊!」


 


庶妹故作鎮定。


 


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袖口中赫然藏著一把銀制小剪刀。


 


正是它。


 


上輩子,剪斷了那據說是靳姨娘傳家寶的手鏈,這輩子又剪斷了太後贈送的佛珠。


 


有一顆菩提子,滾到屏風後。


 


太後的聲音傳出。


 


極淡漠又極威嚴。


 


「董家二姑娘的心太狠了些。


 


「大姑娘是嫡女,又是長姐,府中無主母,那就是長姐為母。老太君,別縱得孩子們不知道長幼有序。


 


「亂家又禍國!」


 


這一沉重的定論,終於壓到了庶妹和靳姨娘頭上。


 


11


 


太後駕臨,為祖母祝壽,本是永定侯府的體面。


 


庶妹硬生生搞砸了。


 


別說體面。


 


侯府面子都沒了。


 


人人都說侯府長幼不分、家風不正。


 


就連我這個大小姐的壞名聲,都有人隱隱開始質疑。


 


「莫不是侯府寵妾滅妻?」


 


朝堂之上,更有甚者抨擊永定侯。


 


「修身齊家,而後治國平天下,永定侯手握兵權,卻家都不齊,真能平天下嗎?」


 


祖母氣得滿嘴燎泡,頭一次讓心愛的二孫女跪了祠堂。


 


靳姨娘哀求。


 


說真兒體弱,受不得苦。


 


祖母道:


 


「真兒弄壞御賜佛珠,重則砍頭,輕則入刑。


 


「如今咱們搶先自罰三杯,太後寬仁,也不會再計較。


 


「若是咱們也不罰,那太後少不得替府上教育兒女了。」


 


作為侯府掌舵人,祖母一向看得明白,可這並不妨礙她的心長偏了。


 


她冷冷地看向我。


 


「熙兒,你太不懂事了。


 


「身為長姐,不為妹妹的名聲著想,也不為我們侯府的體面著想,今日隻想著爭風吃醋。


 


「你讓我很失望。」


 


12


 


我本有所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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