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臣妹幾年前去世後,就留下了個女兒,雲大人不到半年就應了外室入門,那女兒就比我外甥女小了一歲。」


 


「如今到了選親的年紀,旁的人家看她不上,雲大人和填房就惦記上了臣的外甥女,關在四處透風的祠堂裡無水無飯,竟是要活活將她餓S!」


 


「對外還宣稱病重無法嫁娶,要把令國公府的婚事給填房的女兒!」


 


「要不是令國公夫人帶著三郎去給我那外甥女送東西,察覺不對,此時怕是……臣要實名彈劾雲子林雲大人,身為朝廷官員,不善待子女,枉為人父!」


 


「還請陛下主持公道!」


 


五城兵馬司和京都府尹也一一上前佐證,辯無可辯。


 


當朝,陛下就下了旨,讓雲子林回家面壁,想清楚再出來。


 


可誰都知道,這京裡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官員,等他出來還有沒有空位置,那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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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我,陛下感念舅舅的一腔兄妹情分,特許我改了霍姓,記在我舅舅名下,日後從霍家出閣。


 


如此,我就從雲家大姑娘,成了霍家大姑娘。


 


母親留下的東西,舅舅親自派人帶著方嬤嬤,一針一線地都要拿回來。


 


雲家當真是長了好大的臉,滿盛京都知道了。


 


雲家隻得關門閉院,不出門和人來往。


 


15


 


夜半,剛和外祖母說完話。


 


祖母和舅母,還有弟妹都送了我許多禮物,連貼身的丫鬟也喜笑顏開人人有禮。


 


我坐在窗前,借著燈光一點點細看。


 


想著想著,就想起了我娘。


 


舅舅,外祖母,外祖父如此疼我母親,怎麼她就相中了……那麼一個人呢?


 


窗上猛地被什麼東西擊中,我愣了下推窗去看,一打開,就看到沈夜初正站在窗外。


 


「你怎麼來了?」


 


借著月光,窗外的人眉目舒朗,劍眉星目,明明長著一副精明俊朗的面容,偏偏看向我時,笑得一臉傻氣。


 


我看著他的臉,不知怎麼了,突然就覺得有些面熱,耳尖也滾燙起來。


 


「怕你餓肚子,給你送吃食來。」


 


我看著他從懷裡掏出桃花酥,糖蒸酥酪,如意糕,油糕,蘿卜糕……


 


我都傻眼了,轉眼就看他擺了我一桌面。


 


「晚妹妹,你快趁熱吃,喜歡哪樣,我明兒還給你送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裂開的外衣下,油漬蹭了他的內衣上,伸手去碰,卻被他衣服上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你是傻的嗎?剛出鍋的就往懷裡揣?」


 


沈夜初紅了下臉:「我怕涼了就不好吃了,你別擔心,我皮糙肉厚,燙不著的!」


 


我拽著他的胸襟口,鼻尖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夜初慌亂地想伸手替我擦眼淚,手上卻帶著油漬,手忙腳亂了半天,才小聲地哄我:「晚妹妹,你別哭,我下次不往懷裡塞了。」


 


我拉著他進了屋裡,伸手去解他的衣服,他嚇了一跳,立馬想起身躲開。


 


被我兇巴巴地制止了:「你不聽話?」


 


「聽話的,可……我們,還沒成親呢,不能如此輕浮,壞了……壞了你的清譽。」


 


一句話吭哧癟肚地說了八段,我冷哼一聲解開了他的裡衣,裡面紅成一片。


 


我吸了吸鼻子,拿出燙傷的藥膏替他抹上去。


 


嘴上也不饒人:「要說清譽,從你知道我們倆定親後,就天天翻牆頭給我送吃的,現在還鑽進我的閨房裡。」


 


「要是被人看見了,還要說我夜半私會外男呢!」


 


沈夜初渾身一僵:「私……私會?」


 


瞧他那愣頭青的樣子,擦完藥我故意拽著他的衣襟往他懷裡一倒,用氣音貼著他耳邊逗他:


 


「三郎可願與我私會啊?」


 


他渾身都僵硬得如同木頭,呼吸急促得仿佛跑了二裡地。


 


被子兜頭蒙上,嚇得我短促地尖叫出聲:「啊!」


 


被子外面的沈夜初,慌亂地留下一句:「晚妹妹,早些休息。」


 


竟然跑了!


 


留下那被撞開的窗子反復地咣當。


 


「噗!哈哈哈哈哈。」


 


我蒙在被子裡,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了一會,眼神落在桌面上琳琅滿目的糕點,這一刻,我突然懂了母親的良苦用心。


 


16


 


隱約記得幼時,母親帶我和幾個盛京中孩子玩在一起,同樣大的孩子有許多個。


 


我長得精致可愛,有夫人就調笑著,推著家中的幼子上前同我搭話。


 


接連幾個,都是人前恭敬,離了大人的眼,就伸手來扯我發間的絨花。


 


隻有方才像是小牛犢般橫衝直撞的沈夜初,紅著臉上前,從懷裡掏出藏著的點心給我。


 


「晚妹妹,給……給你吃!」


 


我看著他帶著泥土的指縫,還有手帕裡壓碎的糕餅,害怕地搖了搖頭。


 


他見我不吃,有些急迫,向前一步想喂給我。


 


「是我最愛吃的,不騙你!」


 


他要往前,我卻嚇得連連後退,腳下一軟就摔倒在地上。


 


「好痛!」


 


我痛得哇哇大哭。


 


沈夜初手忙腳亂地想哄我,半晌沒了辦法,心一橫,從地上抹了一把泥,就塗了滿臉。


 


像是個泥猴子,又醜又傻,配上他龇著大白牙,看起來就不太聰明。


 


「噗哈哈哈哈哈,你好笨哦!」


 


見我笑了,他就湊上來連連點頭:「我笨我笨,我可笨了。」


 


遠遠地,樹叢後面,是我娘淡紫色的裙擺,還有她和張大娘子若有似無的談話聲:「那年他離京時問我,是選我心悅的,還是心悅我的。」


 


「可他帶兵離京太過匆忙,不知我心裡想的隻有他,還以為是上門提親的雲子林。」


 


「我是想隨他去的,可我有了孩子,素蘭,你說我該怎麼辦?」


 


夢到此刻終結,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手捂住胸口,身子不住地顫抖。


 


夢……夢裡的一切是真的嗎?


 


17


 


沒了雲家的阻礙,陛下也得知了,沈霍兩家都覺得再拖不好,這婚事就提前了。


 


外祖母本來是想留我些日子的,所幸兩家離得不算太遠,走上一條街,就能回門了。


 


府內到處張燈結彩的,隻有我沒有事做。


 


手上沒事,心裡的事情就多了,我總是念著那次夢裡娘親的話。


 


我到底……是不是雲子林的女兒?


 


如果不是,那我又是誰的女兒呢?


 


越是臨到婚期,我越煩躁,最後沈夜初夜晚看我時,看了出來。


 


嚇得手都抖了:「晚妹妹,你不會是,後悔答應嫁我了吧?」


 


我一愣,隻覺得沈夜初是笨蛋。


 


「我要是後悔,誰還要來見你啊?」


 


「那你怎麼不開心呢?想你娘親了?」


 


「不是。」


 


我咬了一口沈夜初給我買的糕餅。


 


「我有件事想知道,但又不知道該不該去問外祖母。」


 


我倆坐在床邊,窗外的涼風有些大,我剛覺得有些冷,就感覺肩上一沉。


 


沈夜初已經把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上。


 


「既然想知道,就去問吧。」


 


他聲音溫和,燈光下的眼睛熠熠生輝。


 


「我等你回來。」


 


我心中一燙,猛地站了起來,看著沈夜初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最後隻紅著臉說了一句:「你等我!」


 


就跑出了門,朝著外祖母的院子跑去。


 


18


 


我跑得頭發都亂了,手裡還拿著半塊糕餅,祖母還未睡下,見我來了。


 


還和外祖母說笑:「咱們大姑娘也不知吃到什麼好吃的糕餅了,竟是半夜跑來給您送著呢。」


 


我有些尷尬地跟著傻笑了兩聲。


 


祖母見我有話要說,關了房門,裡間隻剩下我們祖孫二人。


 


「晚丫頭想問外祖母什麼啊?」


 


話在嘴邊反復又反復,最終還是幹巴巴地問出了口:


 


「祖母,我……真的是我爹的女兒嗎?」


 


外祖母看著我不說話,像是在思量著我是從何得知。


 


「他對我那樣,從前對母親也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外祖母,那日我夢到幼年,夢到母親她……」


 


外祖母伸手抱住落下淚來的我,講了母親的事。


 


故事很簡單,青梅竹馬長大了,有人考了探花來家裡和母親提親,那人頗有文採,母親就問了幾句。


 


竹馬見到心有誤會,可誤會未除,就受詔帶兵離京,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母親有心隨他而去,卻發現腹中有了我,這才在雲子林的哭求下,帶著萬貫的嫁妝嫁到雲家。


 


霍家助力雲子林平步青雲,母親的銀錢也全力支撐,雲子林隻需忍下我這個女兒,就有了資金雄厚的財富和滿腹清譽的外家。


 


甚至連林氏母子的存在,母親也是一清二楚。


 


直到母親臨去世前,她都把路給我鋪好,隻要我順著這條路走,一輩子都是平安順遂的。


 


可惜雲子林和林氏過於貪婪,竟是連個嫡女的名頭和親事都不願給我留下,這才動了霍家和沈家的底線。


 


如今家裡離了母親的錢財,怕是要整日典當度日了。


 


我撲在外祖母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母親,她……」


 


話再也說不下去了,隻是拍著我的肩膀勸慰道:「從前我總覺得你母親還小,直到她一點一滴地為你謀劃,我才知道這丫頭長大了。」


 


「可惜,沒能讓她多陪我幾年。」


 


19


 


在外祖母房裡哭了整夜,連房裡還有個人都給忘了。


 


等我第二天回房時,才想起這事,結果一進門,就見到了舅父坐在桌旁。


 


捋了捋胡子,輕咳一聲:「沈三朗不是頭一次夜半跑來見你了吧?」


 


我頂著紅腫的眼睛臉色一紅,沒敢吭聲。


 


舅父心裡有了數,暗罵一聲小兔崽子。


 


吩咐了我要好好休息,就出門走了,當天我院子外面就多了幾十號的家丁。


 


晚上,我還在想沈夜初怎麼還沒來,就聽院牆外面咣當一聲,好像還伴隨了兩聲慘叫。


 


我連忙起身問小丫鬟:「翠兒,外面怎麼了?」


 


翠兒跑出去問了,不一會跑著回來:「舅老爺說了,有隻野貓要往院子裡跳,被嚇跑了。」


 


我點了點頭,想著沈夜初今夜怕是不來了,鋪了床美美地睡了一覺。


 


20


 


過了幾日,家裡處處蓋著紅,滿堂的喜氣。


 


拜見了外祖母和舅父舅母,就上了轎子,一路沿街吹吹打打,喜錢撒了一路。


 


在沈家的正廳拜了天地,就被翠兒扶著進了婚房,喜婆在旁邊不停地說著好話,那話聽得我耳尖都羞紅了。


 


趕緊撒了大把的喜錢,才叫翠兒把人送走。


 


剛消停,就覺著肚子有些餓了,還沒叫翠兒弄些吃的,遠遠地就聽著外面有吵鬧聲。


 


「三郎,三郎!你哪裡去?還沒陪我們喝酒呢?」


 


沈夜初毫不客氣地回道:「從前陪你們酒喝得還少嗎?這時候來攔我,小心我翻臉。」


 


有人調笑道:「快別攔著了,三郎從小就惦記著他晚妹妹,騎馬投壺樣樣都好,偏偏晚上連喝酒都不出門。」


 


「真真是還沒過門,就把我們沈三管得嚴嚴實實的!」


 


沈夜初有些不耐煩:「去去去,耽誤了你三爺我的正事,趕明兒去你娘子那裡告狀!」


 


說罷, 連人都不理, 直接端著後廚特意做的好吃的,一溜煙就溜進了婚房。


 


21


 


一身紅色的喜服, 襯著沈夜初的身形修長,眉目如玉。


 


幼時那弄一臉泥巴哄我開心的人兒,像是忽然之間就長大了。


 


我看著他的臉,有些愣神。


 


誰知,他看著我, 呆得更加明顯。


 


兩個人呆愣愣地對看了好半天, 最終被我肚子的叫聲吵醒了。


 


我瞬間羞紅了臉,他也手忙腳亂地把盤盤碗碗在桌面擺好。


 


「晚妹妹, 快來吃, 都是你愛吃的!」


 


我坐在桌旁, 從前都是舒服的,習慣的, 可不怎麼的,今日坐在沈夜初旁邊, 隻感覺心跳得很快。


 


我見他好似平常一樣給我夾菜, 倒水, 挽袖子, 突然就有點生氣。


 


用筷子蘸起那湯底就戳到了他的臉上。


 


他有些懵, 手也僵在了原地:「晚妹妹?」


 


我冷哼一聲,將頭轉過去不看他:「我生氣了。」


 


「為何啊?我哪裡惹你了嗎?那我給你道歉。」


 


他起身繞了過來, 湊到我面前坦率地直接道歉。


 


我瞧著他誠摯的眼神, 想繼續無理取鬧, 卻又不好意思。


 


想起出嫁前夜看的小冊子,幹脆紅著臉,一口咬住他的腮邊肉。


 


含混不清地說:「我餓了!」


 


可這次,沈夜初沒再容忍我, 他渾身一緊, 攔腰將我抱起。


 


「啊啊啊!你要幹什麼?」


 


身子被他抱著快走兩步, 按倒在了床上。


 


面頰升溫,心跳加速,我看著近在咫尺的沈夜初的臉, 突然就有些害怕。


 


「我怕,夜初哥哥。」


 


可他卻紅著眼尾親了上來,還「報復」地也咬上了我唇。


 


我哭著拍打著他的手臂, 他也按著我不放。


 


唇上痛,身子也痛。


 


哀嘆一句:「我家女兒要是嫁給沈家三郎,那可是羊入虎口了。」


 


「全這」可無論我怎麼求他,放聲大哭,他都不松開我。


 


隻是軟著聲音哄我:「晚妹妹, 最後一次,真不騙你。」


 


可是……這句話他已經說了好多遍了啊!


 


番外:雲家


 


雲家沒了霍家依靠,又丟了官職, 就連我母親留下的銀錢, 也被我舅父一分沒剩地帶走。


 


不過三年,雲家典當得也沒什麼了。


 


日子不好過了,雲子林就打起了雲歲藍的主意。


 


從前有官職時,想著女兒高嫁, 此時別說風光朗逸的日子,就是連飯也幾乎斷了。


 


尋了媒婆,匆匆找了個毫無背景的小官吏就嫁了。


 


這下雲家又有了寄生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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