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們做的那些事說了一遍。
「張大人,我覺得這大周國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不如淹了好。您覺得呢?」
同意吧。
也省得我糾結要不要入神像當河神。
是的,一路過來,我看到這餓殍遍野的人間,開始動搖。
仔細想想,我並非一世都得拘在河底,偶爾還是能出來望望風。
若是隻犧牲我一人,就能換來大周百姓不再流離失所,不再出現父賣女、夫賣妻、窮劫路。
我想,我願意。
Advertisement
隻是,看到皇上他們荒誕行徑後,我猶豫了。
張元久久都不曾開口,望著奔騰不息的周河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落下兩行淚。
「不能淹,我兒不能白S。」
我愣住。
張之S了?
我恍然想起那個髒兮兮、滿身朝氣的少年。
「你會妖術嗎?那豈不是能救很多人!」
因為能救下很多人,所以他想當妖。
多奇怪啊,多特別啊。
這樣的人,卻S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似空了一大塊,悶悶的,很不舒服。
張之是炸堤S的。
那三條大河失控時,爺倆正好途經其中一條附近的縣城。
張元當即判斷需要炸堤泄洪,否則洪水會淹沒下遊十七個縣城。
當時洪水已近在眼前,一個不小心就會被衝走,屍骨無存。
大家都怕,無人敢去。
張之第一個站出來表態要去。
有他領頭,陸陸續續有另外九人站了出來。
他們背著炸藥包,劃著簡易木船,衝進洪水。
最後,堤炸了,成功泄洪。
可他們十人再沒回來。
我問:「屍骨沒有找到嗎?」
張元搖搖頭。
我喉嚨似被噎住,良久,才又問:「不知道張之他娘……」
「生下張之便去了。」
張元嘆一口氣,雙眼通紅,「她S前囑咐我,治水太苦,這苦我自己受著便好,千萬不要讓張之受。
「我對不起她,沒把張之照顧好。」
我不解:「既然治水那麼苦,為何不調任?」
河道清淤、築堤、築堰、改道,年復一年風餐露宿,為何有人願意吃苦,還把命搭上。
「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張元說,「我治水幫的是百姓,不是皇室,更不是那些官。
「姜姑娘,無論是盛世還是亂世,百姓始終是無辜的,他們沒有錯。」
我默默想著這話。
張元點到為止。
「走吧,我帶你去見黃大仙。」
15
黃大仙很慘。
油光水亮的金色皮毛被雷劈得焦黑破爛,血肉模糊。
它被張元鎖在鐵籠裡,奄奄一息,眼看就要S了。
張元說:「我在周河附近巡邏,見它躺水裡,便把它帶了回來。」
我蹲下來看它。
「S鼠,你這是被天劫劈了?」
黃大仙眼皮子半掀,驚疑不定打量我。
我暢快地大笑:「都是騙來的修為,也妄想渡天劫成神,你當天道瞎嗎?
「活該被雷劈,哈哈哈。」
黃大仙驀地瞪大眼睛。
「你身上怎會有顏紅的神力?她是香火成神,神格隻可S後傳承給後代。
「顏紅S了?!你是她女兒?!」
驚詫過後,黃大仙轉瞬間變臉,眼神怨毒。
「她既然都能跟卑賤的人類生兒育女,憑什麼當初拒絕老夫?
「你娘是賤人,你是賤種!」
我冷冷一笑,五指如刀,狠狠插進它的胸膛。
「那你還來周河做什麼?不就是想求我娘救你這S鼠嗎?」
我惡劣地攪動手指。
「可惜,我不像我娘心地善良,遇到隻螞蟻都不忍心踩。
「我滿肚子惡毒心腸,你惹到我,真真踢到鐵板了。」
黃大仙疼得五官抽搐,嘶聲哭號。
我笑眯眯地削斷它四肢,敲碎它每一塊骨頭。
感謝娘的神咒,並沒有限制我不能S妖。
否則我就不能聽到如此美妙的慘叫聲了。
它越是慘叫。
我越是開心。
「放心,我不會那麼快SS你。」
我以半塊河令為媒介,逼迫黃大仙認我為主,將它收為妖奴。
「我會慢慢地,慢慢地,折磨S你。」
16
直到我把黃大仙折磨到暈S過去,張元都還是一副失魂模樣。
我忍不住推醒他,問:「張大人,您難道跟我娘有過一段?」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瞧見張元黢黑的臉紅了。
「她是妖、不,是神,人神殊途,我怎麼敢跟她有感情。」
張元忙不迭否認,「更何況,那時我已有婚約。」
我「哦」了聲。
憋了許久,張元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
「顏紅她到底是怎麼S的?」
「這事跟您還有點關系。」
我往嘴裡塞了塊餅。
好噎,這就是賑災糧嗎?
怎麼比我在姜府吃得還要差。
張元傻眼:「我、我嗎?」
我把娘的事情簡單說了遍。
「當初在馬車上我對您態度不好,就是因為我懷疑您也是共謀。」
我抱歉地笑笑,「後來才發現是我誤會,您別介意。」
張元並沒有聽進去我的道歉,他又哭了。
還哭得很兇,鼻涕、眼淚糊滿臉。
「是我對不起顏紅……」
我擺了擺手。
「是姜安害的,娘從未遷怒於您,您不必愧疚。
「更何況,娘也有錯。她實在太蠢。」
我自嘲一笑。
「聽S鼠的意思,它一直以為娘早就擺脫姜安,回到周河。
「說明即便成為保家仙,娘也有逃離的本事。隻是,她沒有逃。」
張元頓住。
他沒有問出那個為什麼。
因為他與我皆心知肚明。
呵,的確是蠢。
蠢在她心軟善良,沒SS姜安與王世蓮。
也沒拋下無力自保的我離開。
17
我下去過周河,隻是凡人身不足以鎮壓住江川。
還需要等那三根神香燃燒完。
於是姜玉嬌到周縣後,我並未去見她。
我變換容顏,混跡在周縣百姓中,每日或幫忙分糧,或看病問診。
周縣賑災由張元負責,這裡的百姓活得比其他縣更像個人。
我聽他們講大漠浩瀚無垠,雪山巍峨壯麗,苗疆神秘幽遠,蓮池清雅寧靜。
草原廣袤如畫卷,大海浩渺接天際。
在他們口中,大周江川壯美哉。
張元看了我一眼,加入其中。
我聽他說他見過的流民,見過的莊稼漢,見過的獵戶,見過的漁歌女。
三百六十行,眾生皆平等。
在他口中,大周百姓可愛矣。
我低下頭。
心裡像被抓了一下,有點疼。
……
在第三根神香燃到中間時,姜玉嬌慌了。
她到處都找不到我,可皇上逼她施法鎮壓失控的大河。
姜玉嬌每日焦慮難安,怒火中燒,滿面生疱。
我隻冷眼瞧著。
一日又一日,皇上的耐心幾近殆盡。
姜玉嬌跟姜安在吵架。
「你跟你娘、你姐都是廢物!一個個不中用,連隻妖都拿捏不好。」
「爹,現在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罵我有什麼用?!」
姜玉嬌被恐懼壓垮,情緒崩潰,又哭又叫。
「皇上明天就要我施法,怎麼辦啊?
「這河神我不當了,爹,我們把河令還給姜魚吧,再求她——」
姜安狠狠姜玉嬌一耳光,話音戛然而止。
「蠢貨,不能說『還』。」
可惜,晚了。
一縷金色光芒從姜玉嬌身上飄出,鑽入我體內。
我笑起來,邁步走進去。
18
我沒有直接SS姜玉嬌。
不僅是因為神咒會反噬,更是因為我要她為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簡單的S亡,太便宜她了。
我把姜玉嬌捆起來,丟到當初她尋開心的難民圈裡,又把王世蓮養的那十幾隻狼狗扔進去。
我笑著說:「你們娘倆都那麼愛狗,那現在就好好跟它們玩玩。」
她躺在荒蕪得連草根都沒有的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沒有軍隊保護,於喂肉養到大的狼狗而言,姜玉嬌就是肉香四溢的大棒骨。
一隻隻流著涎水的狼狗從四面八方圍上來。
姜玉嬌嚇得哭叫起來。
「姜魚,求你,S了我吧,我不要被這些畜生吃掉!」
她又踢又蹬,試圖將那些趴在她身上啃咬的狼狗趕走。
「滾開!我可是貴妃,狗畜生敢吃我,我定要S光天下的狗,屠盡你們子孫!」
回應她的隻有此起彼伏的犬吠。
我站在高處,看她被狼狗欺壓在地,號哭聲漸漸低了下來,直到一片靜寂。
姜安早在姜玉嬌被狼狗啃咬時就暈S過去,直到現在才緩緩轉醒。
我掐住他的後頸,笑起來:「你的墳墓不在這,在周縣。」
19
當初分食我娘血的姜家族人也被我抓來。
「你們不是很喜歡喝血嗎?我想出個法子。」
我給他們遞上碗,「保準讓你們都喝個夠。」
所有人兩股戰戰,唇齒哆嗦不停。
「不,我不喜歡,都是姜安逼我的!」
「對,是他逼我們的!你要報仇,找他啊,幹嘛找我們?」
在喧鬧聲中,我舉刀劃破其中一人的手腕。
那人捂住傷口,驚叫嘶吼。
我強忍住反噬,冷聲道:「兩個選擇,要麼S,要麼每個人接一碗喝下去。」
姜安見識過我的厲害,不敢違抗,第一個站出來去接血。
那人生生被自家族人放血而亡,S不瞑目。
「喝、喝完了,你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說話間,有血水從嘴裡流出,腥臭味四溢。
我譏諷地笑:「這才一碗,不夠呢。」
轉過身, 我以指為刀又劃破第二人的手腕。
「再接一碗喝下去。」
所有人臉色大變。
姜安嚇瘋了,悲聲哀求:「姜魚, 求求你,我求求你, 放我一條生路。我是你爹啊,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箍住他的腦袋抬起, 唇角微勾。
「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爹, 所以我把你留到最後一個, 開不開心?」
姜安恐懼到失聲。
日升月落。
他們木然地接血、喝血。
姜家族人一個接一個倒下。
最後隻剩姜安。
他的肚子鼓脹得仿佛身懷六甲的孕婦,嘴裡不斷有血水湧出。
他的眼神漫無焦點,反復說著同一句話。
「顏紅, 我錯了。求求你,救救我。」
他好像忘了。
那個讓姜家一步登天的河神, 已經被他親手S了。
我劃破他的手腕,把碗硬塞到他手裡。
「來, 繼續喝!」
姜安硬生生挺到第三日才S。
我把他扔到亂葬崗,給野狗野獸加個餐。
20
周縣動亂了。
姜安與姜玉嬌失蹤後,皇上大怒,遷怒甚廣。
他搭起高臺, 打算把一眾大臣都扔進難民圈。
包括張元。
周縣百姓對張元有極深的情誼。
一聽昏君要處S他,當日夜裡就自發扛起鋤頭, 一窩蜂地衝進驛站, 把皇帝亂刀砍S。
「姜姑娘, 我們會另立明君。大周絕不會再出第二個昏君。」
張元向我鄭重保證。
神香燃燒速度驟然加快。
很快, 最後一絲便燃燒殆盡, 神紋徹底融入骨血。
冥冥之中, 我似有所感。
大周八條大河要失控了。
陡然間,烏雲密布,遮天蔽日, 暴雨頃刻便至。
周河仿佛化身為一隻狂怒的黑色巨獸, 咆哮著掀起數十米高浪花。
狂風肆虐,猛烈地橫掃著河堤。
「去吧,姜魚。」
娘的聲音出現在腦海裡。
「不過嘛,她S了,還有姜魚。等她成保家仙,再讓她生下孩子……咱家世世代代大富大貴不成問題。」
「他恍」身後傳來張元的聲音。
緊跟著,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嘶喊。
「請河神庇護大周!」
我沒有回頭, 獨自向著周河走去。
21
周河深處的神像跟姜府的一模一樣, 逼仄且醜陋。
我龜縮在其中,睡了一覺又一覺。
偶爾, 我會把黃大仙召來,讓它給我講講外邊的事。
它說大周新帝來自民間,上任後勤勤勉勉, 治國有方。
如今百姓安居樂業, 天下太平。
又十年。
再召黃大仙來時, 它說:「張元S了。」
不知怎的,我有點想哭。
「我說可以帶他來見你,他拒絕, 說對不起你, 無顏見你。」
它好奇,「他怎麼對不起你的?」
「他以為我不樂意當河神,就帶百姓來威逼我。」
我回想當時, 「那天第一句『請河神庇護大周』就是他喊的。」
黃大仙翻個大白眼。
「他葬在哪?」
「水葬。葬在他兒子去世那條河。」
恍惚間,我想起那個少年。
他若看到如今的大周,會歡喜的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