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表妹已經回江南了,外祖給表妹說了門好親,鸞兒不必擔心我和表妹。」


我請謝惟淵幫我查探,沈心荷如今在哪。


 


她不可能回江南,謝裕自視甚高,恐怕以為隻要沈心荷不出現在我面前,就能瞞天過海,畢竟他如今對沈心荷還喜歡得緊。


 


一日後,我便收到了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沈心荷還在京城,被謝裕養在西郊的白露道觀裡,不時尋歡作樂。


 


我諷刺地勾了勾唇角,真是難為謝裕費盡心思瞞我。


 


10


 


我進宮,在沈貴妃提到賜婚時,佯裝糾結不已。


 


沈貴妃面色扭曲,卻隻能耐著性子問我:「裕兒已經將心荷送走了,鸞兒還不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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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她在宮宴那日說的話搪塞回去:「我還小,舍不得父親,不想這麼早出嫁。」


 


沈貴妃知道我在意什麼,她道:「裕兒為了你,這麼些年,連侍女都不讓近身,就盼著能早日與你成婚。」


 


我道:「二皇子也沒有。」


 


沈貴妃隱在袖子裡的手SS篡著帕子。


 


我知道她要等不及了,故意和謝惟淵走近,甚至皇上問起時,我也隻是垂著頭默認。


 


老皇上慈愛地看了我一眼,樂呵呵地道:「隻顧問鸞兒了,還沒問問二郎的意思。」


 


謝惟淵:「兒臣自是願意的。」


 


我松了口氣,幸好二皇子不同我計較,還願意幫我。


 


沈貴妃一反常態,隻輕輕嘆了聲我和謝裕有緣無分。


 


她同皇上道:「在過兩日便是初九,進香祈福的吉日,臣妾聽說觀華山的海棠花開得正盛,皇上何不去散散心?」


 


等皇上應下,又道:「不如鸞兒一同去,觀華山上的白露道觀姻緣籤尤其準,也討一個好彩頭。」


 


我笑了笑,乖乖應了個好。


 


從正殿出來,謝惟淵叫住我,叮囑道:「萬事小心。」


 


我點頭。


 


我知道沈貴妃要算計我,眼看多年謀劃一朝落空,怎麼可能就此善罷甘休。


 


而算計一個女子,無外乎從最看重的名節下手。


 


11


 


初九,皇上攜宮裡貴人一道去觀華山。


 


同行的除了幾位皇子妃,還另有一些朝臣親眷。


 


沈貴妃特意派了身邊的嬤嬤來照顧我,關懷備至,眾人不明真相,以為我與謝裕和好如初,好事將近。


 


隻是在上山路上,皇上又在,不好多加打聽。


 


沈貴妃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滿意地勾起一抹笑。


 


觀華山上的海棠確實開得熱烈。


 


我看了半晌,有些累,嬤嬤引我去歇腳:「姑娘,前頭就是白露道觀,姑娘不如去趁空去求支籤?」


 


我順著嬤嬤的意思點了點頭。


 


進了道觀,剛在蒲團上坐下,就瞥見院子一角沈心荷的身影一閃而過。


 


若我不知情,必然會追過去。


 


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理會那道人影,反正該著急的人不是我。


 


果然,兩次之後,見我仍沒有動靜,沈心荷終於在我跟前露了面,她眼裡的怨毒之色蓋都蓋不住:「唐姑娘。」


 


「唐姑娘就不好奇我怎麼會在道觀裡嗎?」


 


我瞧了她一眼:「好奇。」


 


沈心荷掐著掌心:「唐姑娘跟我來,自然就知道了。」


 


我放下茶盞,在她以為要得逞時,笑了笑:「但是我求的籤還沒到。」


 


沈心荷臉色驀然一變,幾乎要忍不下去,她用力咬了咬唇瓣,溢出幾絲血都沒發現,樣子實在可怖。


 


全然沒有前世在冷宮裡說得那般大度。


 


我欣賞夠了沈心荷忍氣吞聲的模樣,這才站起來:「既然沈姑娘這麼想說,那就走吧。」


 


沈心荷終於露出一抹扭曲的快意。


 


沈貴妃若是見到她這幅樣子,定然不會讓她來做戲。


 


沈心荷引我進了後院的一間禪房,我一邁進去,便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


 


沈心荷一邊往外退,一邊迫不及待地笑起來:「你這個賤人,裕哥哥那麼求你,你竟然不識好歹......」


 


笑聲戛然而止,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後面露出了謝惟淵的臉。


 


他長眉半折,壓著火氣,一把將我帶了出來:「我警告過你要小心。」


 


我露出掌心裡的匕首,表情無辜:「我小心了。」


 


12


 


屋子裡燃著的香有催情之效。


 


我不顧謝惟淵反對,執意要進去再添一根。


 


謝惟淵氣極,終於對我冷下了臉,卻還是閉氣進去,依言添了一根。


 


我抿住唇瓣,拼命壓住忍不住上翹出嘴角,生怕謝惟淵惱羞成怒,一氣之下再不幫我圓謊。


 


我讓謝惟淵幫我拖住謝裕半刻鍾。


 


半刻鍾後,我果然看見了謝裕,他身形可疑,一臉鬼祟地摸進了禪房。


 


催情的香線此刻燃到大半,是最濃烈的時候,禪房裡四處都透著香氣,直直撲人而來。


 


謝裕本就心懷鬼胎,想要生米煮成熟飯,根本不可能閉氣。


 


禪房裡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緊跟著便是交歡縱欲的聲音,我閉上眼睛,仿佛看到前世臨S前的一幕,指尖在掌心掐出了深痕。


 


就在我自懲般站在原地時,耳朵驟然被人捂住,謝惟淵攬住我的腰輕巧一帶,便將我帶了出去。


 


直到足夠遠,他才放下我:「為什麼不走開?」


 


我反問他:「那二皇子之前為何要生氣?」


 


謝惟淵斜長的眼睛望向我,輕輕往下一瞥:「唐姑娘知道。」


 


他說完便走,我叫住他:「之前在觀中求了一卦,隻是被打斷了,勞煩二皇子幫我取回來。」


 


除了我之外,還有幾個貴女也在白露道觀歇腳。


 


沈貴妃計劃裡沒有讓我和謝裕在人前被撞破的打算,她要顧及謝裕的聲譽,何況生米煮成熟飯就足夠拿捏我了。


 


所以,禪房的位置極偏。


 


我深吸了一口氣,放開嗓音喊道:「救命!來人,快來人!!」


 


聖上出行,護駕的都是一頂一的高手。


 


隻是我傷到了腳裸,侍衛不便出手,幾位夫人趕來幫我,隱約聽見了呻吟聲,驟然變了臉色。


 


道觀清淨之地,偷歡享樂本就不該,何況是皇上親臨這日。


 


動靜驚動了皇上。


 


沈貴妃趕到時,已經來不及了,御前侍衛當著她的面一腳踹開了禪房的門!


 


13


 


謝裕和沈心荷衣冠不整,被人撞破在禪房。


 


皇上龍顏大怒,訓斥他不顧綱常,盛怒之下要剝去謝裕皇子的身份。


 


沈貴妃來不及多想,啪一聲跪在了皇上跟前:「皇上,三郎是被陷害的,都是臣妾不好,臣妾心疼侄女,不忍心將她送回江南,誰料,誰料......」


 


沈貴妃沒有說完,便捂著臉痛哭起來。


 


謝裕一瞬間找到了理由,拼命將自己摘脫出去:「父皇,兒臣是被陷害的,是這個賤人害我!是她假借道長的名義將兒臣約來至此。」


 


他衣冠不整,猛地咳了幾個頭:「求父皇開恩!」


 


我站在人群中,看向瑟瑟發抖的沈心荷,朝她得意地勾了勾唇角。


 


沈心荷一瞬間紅了眼眶,她受了我的挑釁,瞪著眼睛瘋了似地要撲過來:「是你!」


 


謝裕一腳踹了上去:「賤人,你還要傷誰?」


 


他不可能讓沈心荷攀咬我,否則勢必會牽連到沈貴妃。


 


沈心荷卻想不通,她捂著肚子,滿眼不可置信,朝謝裕看去,想從中得到幾分憐惜與愧疚,可惜半點都沒有,隻看得見謝裕滿臉嫌棄的表情。


 


女眷中,六皇子妃突然驚呼了出來:「她身下出血了!」


 


隨行的太醫在皇上恩準下把脈醫治。


 


片刻後,面色古怪地回稟道:「皇上,沈姑娘懷了身孕,已經足月,隻是......」


 


皇上沉著嗓音:「說。」


 


太醫硬著頭皮繼續:「隻是三皇子方才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怕是孩子保不住了。」


 


沈心荷喃喃:「不,不可能......」


 


她一把甩開旁邊的人,猛地朝謝裕撲去,扯著嗓子喊道:「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害了我們的孩子!」


 


謝裕拼命搖頭:「不,不是我的。」


 


「父皇,她與人媾和,不肯供出奸夫,才攀咬兒臣。」


 


他試圖讓皇上相信,指天起誓,若有半句虛言,便叫天打雷劈。


 


話音剛落,春雷轟然響起,似要把天地炸開一條縫隙。


 


謝裕臉上瞬間沒了血色,慘白無比,剩下的話盡數按進了喉間,再說不出來。


 


沈心荷哈哈大笑起來,隻是在觸及到皇上陰鬱滿目的瞬間停了下來,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笑聲戛然而止。


 


她爬到皇上腳邊,哀哀切切地哭訴:「皇上,民女懷的是天家血脈。」


 


皇上冷肅無情:「那便奪去謝裕皇子的身份,貶為庶人。」


 


沈貴妃一下子癱軟在地,目色空洞。


 


謝裕接受不了身份的驟變,前一刻分明還是極有可能繼承大統的皇子,下一刻便成了庶人。


 


他猩紅著眼珠掐住沈心荷的脖子,破口大罵:「賤人,你害我!」


 


皇上不動,無人敢上前拉阻。


 


沈心荷氣息微弱,掙扎著拔出頭上的發簪,用了全力捅進謝裕身上。


 


在沈貴妃尖叫聲裡,謝裕晃了晃,一頭栽了下去。


 


14


 


觀華山鬧劇結束,謝裕成了庶人。


 


他僥幸活了下來,可惜一條腿坡了,連站都站不起來。


 


大恆從來沒有坡腿的帝王,即便謝裕能恢復皇子的身份,也是同從前天差地別。


 


沈心荷眾目睽睽之下行刺,自然也逃不了,那日被拿下後直接入了大獄,她不甘心,形容瘋婦,叫嚷著自己是未來的皇後,其他人全都不得好S。


 


皇上震怒,下令徹查沈貴妃和謝裕。


 


宗人府的手段不是一個姑娘家能扛住的,沈心荷本想靠裝瘋賣傻糊弄過去,可惜刑拘剛搬上來就藏不住了。


 


沈貴妃有意讓沈家的侄女和謝裕在一起,隻等皇上殯天,三皇子繼承大統,沈氏一族便可大權在握,為所欲為。


 


甚至在沈貴妃宮裡搜出了敗壞身體的藥粉,融進茶水裡,無色無味,短時看不出什麼,可長年累月地服用,必將掏空身子。


 


皇上抖著手砸了正殿的屏風,當日便暈厥了兩個時辰,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捉拿沈貴妃。


 


「給朕看住她,不許她自盡,朕要看著這毒婦受盡折磨,流幹最後一滴血!」


 


毒害皇上,意圖謀逆乃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沈氏上下二百餘口全部下詔獄。


 


沈心荷原本眼巴巴地等著姑母解救,在得知消息後,徹底沒了希望,幾番想要咬舌自盡,卻又覺得謝裕還能能救她出去。


 


可惜謝裕自保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顧得了沈心荷,何況他恨毒了沈心荷的那一簪。


 


謝裕妄圖翻身,隻是他沒了皇子的身份,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


 


他唯一能求的人就是父親,我冷眼看著他跪在父親面前,磕頭認錯,說一時糊塗,聽了母妃的安排,才和奸人廝混。


 


父親不為所動,斷不可能出手幫他,隻擔心我心軟,特意看了我一眼。


 


謝裕自以為抓到了希望,哭得真心實意:「鸞兒,幫幫我,我是父皇最愛的兒子,父皇見到我一定會原諒我的,鸞兒,你忘了我們往日的情分了嗎?」


 


我一臉疑惑,好奇道:「三殿下,往日那些皆是虛情假意,哪來的情分?」


 


「好在三殿下算計我沒成功,否則他日家破人亡的便是我唐家。」


 


謝裕豁然抬頭,他瞪著我,滿眼猩紅,可惜坡了一隻腳,連起身都困難,何談夠到我。


 


我笑了,終於感受不到喉間的血腥味:「哦,如今您已經不是三殿下了。」


 


15


 


謝惟淵來找我,他是來還那日籤文的。


 


「紅鸞鳳和鳴,粉桃枝上俏。春風得意滿,佳人似奴嬌。」


 


我輕聲念了一遍,上上籤,大吉,我衝謝惟淵笑了笑,喚人送客。


 


謝惟淵急了,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半皺著眉,語氣急迫:「你不肯?」


 


我搖頭。


 


謝惟淵不能理解:「為什麼?」


 


我也不解,當初說好了做幌子,怎麼能當真,何況他還警告過我不許太久。


 


謝惟淵一怔,隨即眉心松了下來:「如若謊話變成真的,也不算太久。」


 


我抬眼望他:「鳳命一說不過皇上當年的戲言。」


 


他嗤笑:「我不是謝裕,那句鳳命斷言我不在乎,隻有手段心智不足的,才會抓著這點不放。」


 


我仍是拒絕:「二殿下知道我要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您做不到。」


 


父親和母親便是如此,琴瑟和鳴,鹣鲽情深,母親去世後,父親再未續弦,也沒有碰過其他女子。


 


但謝惟淵並不愛我,我們此前全然無交集。


 


他攔住我的去路,問道:「你怎麼知我做不到?」


 


「牆頭馬上,一見傾心。宮宴那日,唐姑娘說的話, 於我是真的。」


 


我愣住了。


 


天隆二十七年冬,皇上駕崩,新帝繼位。


 


十五日後,我冊封為後, 鳳冠下, 大恆萬裡河山應收眼底。


 


謝惟淵在位四十七年, 後宮隻我一人。


 


15 番外


 


我S後,沈心荷成了皇後。


 


謝裕登基,不過一年,便換了兩位皇後,之後更是廣納美人。


 


後宮三千佳麗,謝裕荒淫無道, 日日笙歌,朝政荒廢,早就被拋在了腦後。


 


沈太後驕奢淫逸,揮霍無度,提拔了沈家眾人在各地大肆徵稅,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不到三年,整個大恆民不聊生,處處可見流離失所逃難之人。


 


天下民心浮動,沈家提拔出來的人根本不會領兵作戰,隻知道扣押軍餉,以至邊關失守, 大恆一退再退, 眼見朝廷腐朽不堪,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自立山頭。


 


沈心荷是太後的侄女,我請太後多加管束,太後訓斥我,說我身為皇後未能誕下皇嗣,就不該攔著旁人承寵。


 


「毒謝」S進京城的那一日, 沈太後嚇S在宮中。


 


謝裕倉惶逃竄, 前往行宮, 不忘帶了滿車的金銀珠寶,被追上時, 他毫不猶豫把沈心荷推到了面前擋刀,隻嫌棄地抹了把臉上濺到的血,就催促侍衛趕車快逃。


 


可惜車上東西太多, 怎麼比得上身後的追馬。


 


待謝裕被揪著衣領帶到謝惟淵跟前時,自知逃不掉,趕忙道:「皇兄, 這天下你要拿便拿去,朕隻要待在這行宮就行。」


 


謝裕滿臉討好:「朕發誓, 絕不邁出行宮一步, 若出來, 皇兄就打斷朕的腿如何?」


 


謝惟淵冷冷看著他:「皇後是你親手害S的。」


 


謝裕以為他在問沈心荷,趕緊推脫:「朕沒有,朕隻是一時失手, 心荷是被你手下S了。」


 


「皇兄若是早說喜歡朕的皇後,朕一定親手奉上!」


 


謝惟淵厭惡地皺了下眉,不再多言,讓屬下拿過毒藥:「灌進去!」


 


謝裕掙扎中反應過來, 瞪大了眼睛:「你...你......!」


 


毒藥入喉,灼燒肺腑,一如三年前的冷宮。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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