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種家庭裡,我過得比孤兒還難過。
我媽坐到病床前,握住我的雙手:
「然然,肯定很疼吧。」
我不知該如何回應她突然的好意。
隻見下一秒,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你不該這麼糊塗啊,有了孩子,你和清越怎麼都不會分開的。
「清越那孩子隻是犯了一點小錯,沒必要較真的,過日子嘛,忍忍就過去了。」
剛暖起來的手瞬間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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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從她手裡抽出:「陳金霞女士,在你眼裡,孩子隻是綁住男人的工具嗎?」
她愣了一下,隨即反駁:「悠然,不是,你聽媽說。」
「好了!你走吧!」我甩開她的手,一字一句認真道:「如果能選擇,我真的不願意出生,不願意被人揪著耳朵罵【就是你吃了你弟弟】!」
我媽抹著眼淚走了。
從小到大,在我面前,她隻會哭。
可我打小就懂,眼淚是最不值錢的。
所以我不會哭,我會笑。
我會肆意地笑,笑著迎接我的新生。
曾經我以為我和宋清越是同病相憐。
現在看來他隻是繼承了他爸的劣質基因,管不住自己。
快遞不合時宜地打來電話:「您好,你的快遞需要當面籤收。」
是宋清越送的鑽石項鏈。
T 家的爆款,我之前看了很久,一直沒有舍得買。
我反手掛在了二手市場。
愛情會變質,但財產不會。
實在不行,就訴訟離婚吧!
我和律師再次通了電話。
即將掛斷電話時,他低低地問了一句:
「學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9
律師周隨安是閨蜜推薦的。
魔都的金牌律師,比我小一歲。
我極力在腦海裡搜尋關於他名字的記憶,最後隻得訕訕回復:「不好意思啊!」
他輕咳一聲,聲音溫潤:「沒事,學姐,我們約個時間聊一下訴訟的事。」
等見到周隨安已是一周後。
那天宋清越離開後,一直沒回家。
不管我發給他什麼,他隻回復四個字:「我不離婚。」
婆婆也多次上門,又是做飯,又是洗衣。
自從婆婆乳腺癌,我衣不解帶地照顧她一個多月後,她逢人就說我是她的親閨女。
婚後我們偶有來往,但她很有分寸,既不疏離,又不打擾。
但如今我對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飯桌上,婆婆沉默很久終於開口:
「悠然,阿越說他沒出軌,他守住底線了,你能不能原諒他?」
我露出苦澀地笑:「媽,我想你是能和我共情的。如果今天原諒了他,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活得膽戰心驚,他的一舉一動都會讓我懷疑他是不是又背叛了我。
「還有底線他真的守住了嗎?」我甩出幾張照片,婆婆不再講話。
綠帽子始終都是綠的。
分不得深綠和淺綠。
我約周隨安在小區附近的咖啡店見面。
他一身嚴肅的黑西裝卻蓋不住眼眉間的稚氣。
我好像想起來了。
他是拉丁舞社的學弟。
大二那年,我作為拉丁舞社社長選拔了一批新人。
其中就有周隨安。
周隨安的拉丁舞跳得極好。
當時恰逢學校百年慶典,我和他便被舞社推薦表演舞蹈。
那次我們一舞成名,學校論壇竟有人磕我們的 CP。
為了避嫌,我和他再也沒有搭檔過。
周隨安攪了攪眼前的咖啡:「學姐後來怎麼不跳舞了?」
大三那年,我辭去了社長職位。
因為宋清越說拉丁舞豔俗。
他說我本來很溫柔,但是一跳起舞來就奔放得很俗氣。
在跳舞上,我一向自信。
但最親密的人說我豔俗,讓我不再敢跳。
那時的我心理不夠成熟,竟開始自我責問:我是不是不應該跳拉丁,如果是芭蕾就好了。
我甚至開始厭棄自己對舞蹈的熱情……
所以我放棄了。
我輕輕抿了一口咖啡,禮貌答道:「後來有點忙,就暫時擱置了。」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這是我組建的業餘舞社,學姐感興趣的話,可以來試試。」
我剛接過名片,身後就傳來一聲怒喝:
「沈悠然,你在幹什麼?」
10
是宋清越。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眼神狠厲:「你就是為了這個男人才要和我離婚的吧!」
好一個倒打一耙。
十年的愛意早已被他磋磨幹淨。
眼前的他隻讓我覺得惡心無比。
我將咖啡潑到他臉上:「宋清越,別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惡心。這是我的律師,你放尊重點。」
「律師?他不就是當年和你熱舞的小學弟嗎?當時我就覺得你們有一腿!怎麼,這麼快你們就勾搭上了?」
我抬起手狠狠扇了宋清越一耳光。
然後朝周隨安尷尬笑笑:「不好意思,周律師,離婚的事我們明天再談吧,我先把這邊解決掉。」
聽到離婚,宋清越似是突然醒悟,半跪在我腳邊:「悠然,我錯了,我對不起你,但我真的很愛你,求你別離婚。」
我感覺我有點看不懂眼前的男人。
我真心待他時他心思遊離。
我果斷離去時他開始談愛。
我本想體面地結束這場婚姻,沒想到宋清越卻越來越不堪。
「哥哥!」一聲尖叫打破了這詭異的局面。
趙小茹來了。
她心疼地半跪在宋清越身邊:「哥哥,你起來,她怎麼能這麼對你?你那麼驕傲的人,是我崇拜的人,怎麼能讓她隨意侮辱?
「哥哥,我懷孕了,我們一起好好過日子。」
聽到懷孕兩個字,我和周隨安默契地對視一眼。
本來愁著沒實質性證據,這不證據就親自送上門來了。
前婆婆不知何時也衝了過來,一把扶起趙小茹:「阿越,小茹懷孕了,你不能失去一個孩子,再失去一個孩子啊。」
我可以假裝不在乎宋清越,卻沒辦法不在乎那個未出世的孩子。
心髒狠狠抽痛起來。
我冷漠地看著前婆婆,這個早上還說把我當親閨女的人,下午就拉著小三滿眼心疼。
宋清越卻一臉厭惡:「不可能,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眼前早已亂成一鍋粥了。
我想,這場鬧劇是時候結束了!
11
宋清越終於回家了。
茶幾上擺著一堆證據。
我簡潔開口:「我們離婚,你淨身出戶,否則我就把這些證據送到你學校。我記得你很快要評正教授了吧,你也不想期待很久的機會因為這些汙點溜走吧?」
他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往日的光彩,臉上胡子拉碴,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悠然,真的要做這麼絕嗎?
「我是為了你才來上海的,你不記得了嗎?」
我忍不住回復他:「可我是為了你才沒有讀博,為了你才成為家庭主婦,為了你才想有一個孩子。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我本不想將過去的付出當作一種犧牲,畢竟當時的感情是真心實意。
可當他拿著曾經的付出來綁架我時,我內心的天平也會失衡。
他無措地抓了一把頭發:「我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我臉上掛著冷冷的笑:「你在和趙小茹看演唱會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天?你們滾到床上去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們的孩子?你在說著隻有一個女人很遺憾的時候有沒有……」
不知不覺眼淚流了下來。
我最討厭哭了。
可細數每一件事,都是在將我一刀刀凌遲。
我知道宋清越為了評選教授努力了很久。
在權衡利弊後,他會果斷和我離婚。
果然在三天後,我就收到了籤好字的離婚協議。
我們名下的房車和存款,都是我的。
宋清越也沒啥損失,還能繼續評選教授。
冷靜期後,我們領了離婚證。
站在民政局門口,我恍惚間看到十年前的我們攜手奔來。
26 歲的宋清越抱起 25 歲的沈悠然高喊:「我終於娶到你了。」
如今 28 歲的沈悠然淡然地和 29 歲的宋清越說:「我們終於離婚了。」
他抬起手,想摸我的頭發。
我側身躲開:「祝你們鎖S!」
不遠處的周隨安朝我走來:「恭喜!這次沒幫到你,下次有需要隨時找我。」
我禮貌地伸出手:「謝謝。」
他接著問:「要不要一起吃頓飯?」
我拒絕了:「不好意思呀,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申博了。」
我能覺察到他的心意。
但我沒辦法允許自己這樣倉促地進入下一段感情。
這對我和他,都不公平。
更何況,有很多事情,比愛情重要。
似是早已料到我的回答,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是我記憶中的學姐,自信大方,勇敢果斷。」
我朝他肆意地笑,一如當年穿著拉丁舞裙,站在臺上的我。
回到家後,我開始準備申請讀博。
我當年的成績很好,能力很強,隻是這兩年被婚姻磨得所剩無幾。
手機推送的視頻非常應景,是張桂梅校長拒絕全職太太捐款的採訪視頻:
「你和他時間長沒有共同語言,你被社會所淘汰了。他回家跟你沒啥說了,他的事業你也沒辦法幫忙,出主意的能力也沒有了,整個把你控制在原來的水準上,磨來磨去原來的水準也沒有了……」
字字誅心。
可年輕的我們總以為有情飲水飽,直到遍體鱗傷才悟出這些道理。
我搖了搖頭,現在開啟自己的徵程, 還不晚。
我關閉了所有社交, 悶頭準備了一個月。
宋清越時不時送個玫瑰花、點個外賣,我直接轉手送給了外賣員。
遲來的深情, 早已沒了觀眾,又演給誰看呢?
閨蜜小雅興衝衝打來電話:「悠然, 快看熱搜,渣男完了!」
12
我打開熱搜榜單:
#上大教授宋清越 性騷擾#
#上大女研究生舉報教授性侵#
……
我瞄了一眼,不大感興趣。
小雅卻滔滔不絕。
原來在和我離婚後, 趙小茹逼著宋清越娶她。
但宋清越卻S活不肯,更說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趙小茹見逼婚無門, 直接把證據爆了出來。
兩人一起魚S網破。
這些跟我都沒關系了。
成年人,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
我不再關注這些八卦。
終於在三個月後,收到了知名導師的面試邀約。
為了慶祝, 我出門買了一束鮮花。
燦爛的向日葵讓我的心情添上幾分明媚。
從花店出來, 我就碰上了周隨安。
他禮貌地朝我伸出手:
「學姐, 能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好像, 也不是不行。
時隔六年, 我再次穿上拉丁舞裙。
我們選了一曲動感十足的桑巴舞。
舞裙快速甩動,舞步搖曳多變。
熱烈的音樂中, 我看到了沈悠然的新生。
自信、熱烈、張揚!
這是每一位女性該有的樣子。
番外:
宋清越最愛發誓。
他總是說:「若我負了沈悠然,天打雷劈, 不得好S。」
在 29 歲這一年,他生出了遊離的心思。
年輕的女孩問他:「一輩子隻有一個女人,會不會遺憾?」
看著身邊人左擁右抱, 彩旗飄飄。
他想:是有點遺憾吧。
於是在結婚紀念日前夕, 他出軌了。
那種背德感帶來的刺激讓他沉淪。
但在脫掉衣服那一刻,他守住了底線。
任憑身後女孩的親吻磨蹭,他都不為所動。
他甚至自我感動了一把:「我才是坐懷不亂的好男人!」
可他沒想到沈悠然會這麼決絕。
相愛了十年,她為了他甘願成為家庭主婦。
可她就這樣輕飄飄提了離婚。
離婚?不可能的,他嗤笑一聲:「離了我,她還能找誰啊?」
然而事情終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沈悠然流掉了孩子,找來了律師。
那個律師還是曾經和她貼身熱舞的學弟。
他嫉妒!他憤恨!他崩潰!
他哭著求她別離婚。
可沈悠然還是一步步離他遠去。
他和趙小茹開始糾纏。
汙蔑、舉報……趙小茹的手段極其陰狠,他無法反駁。
因為他從來不清白。
在 30 歲前夕, 他終是沒能坐穩教授,很快就被學校開除, 被學術界封S, 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這輩子, 和趙小茹分不開了。
趙小茹哭著求他:「哥哥, 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一起把孩子撫養長大。」
【想到周董的《我不配》!但是你值得世間所有美好!】
「(辜」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周一, 宋清越開著車,趙小茹坐在副駕駛,後座放著剛置辦的一堆嬰兒用品。
在跨江大橋上, 宋清越越開越快。
趙小茹嚇哭了:「哥哥, 你慢一點, 我害怕。」
他冷冷地笑道:「乖,別鬧,等會就不怕了。」
然後狠狠一腳油門下去, 車身沒入江裡。
宋清越的誓言終是應驗了。
辜負真心的人,天打雷劈,不得好S。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