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
我輕輕將沈上衡的房門拉開一個小縫。
房間裡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
他似乎睡著了。
一隻腳從門縫邁了進去。
腳剛落地,黑暗中就傳來醉酒般呢喃的嗓音:「怎麼?要跟我一起睡?」
「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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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擠進屋,虛掩房門。
有被子被撥開的窸窸窣窣聲。
床邊多了道黑影。
黑影朝我而來,腳步很輕,恍神間他已經站到我面前了。
頸間沾上溫熱,和密密麻麻的湿軟。
我作勢推沈上衡:「我有事找你。」
沈上衡雷打不動,腦袋垂我頸窩,隻埋頭幹自己的事:「嗯,好。」
「……」
「我說真的。」
沈上衡:「我也很正經。」
「你嚴肅點兒!」我真有些生氣了,聲調也抬高了些。
他半松開我,雙手懶散地交疊在我後腰,眼睛發亮般直勾勾望我,等我說話。
我將眼神瞥到黑暗處,說明來意:「把我戶口本還我。」
身前人的聲色瞬間冷了下來,顯然,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不想這麼早跟他結婚。
「因為傅則?」
「不是。」
「為什麼?」
我掰開他的手,學他的高冷腔調:「你猜啊。」
話剛落下,我的左臉就被沈上衡捧起,他附到我耳邊,輕輕埋怨:「又不長嘴了。」
「要接吻了才能好好說話是嗎?」
我的臉頰陡然燒了起來,一把推開他,飛快衝到房門口,吼道:「神經!你都沒跟我正經求婚呢,就想我嫁給你,想得美!」
說罷,我就不管屋內人作何反應,逃離了現場。
雖然沒有拿回來戶口本,但沈上衡知道我意思了就成。
與此同時,彈幕:【怎麼又黑屏了?這也太見外了我可是會員啊!】【一覺起來惡毒女配居然拒絕了她的S對頭男三==】【我再也不磕瑤瑤和男三了嗚嗚嗚】……【你們不磕我磕,神經 CP 好磕好磕嘿嘿嘿。】
看得眼睛花,我閉上了眼。
6
清晨醒來,沈上衡已不見人。
隻化妝鏡旁多了一大束鮮花,還有兩分鍾前沈上衡發來的消息:【早】
我摁下語音鍵,正要張嘴說話,手機突然進了條陌生短信:【蔓蔓,我跟宋清瑤在錄綜藝,能上你家吃個飯嗎?】
這傅則真是蹬鼻子上眼,當我家是餐館呢?
我隨手回了沈上衡一個「早」字,隨後無視傅則的消息,坐下開始吃早飯。
「嗡嗡——」
手機又振動了兩下。
還是傅則的消息:【一百萬。】
傅小少爺還是很大方,跟上學那會兒一樣。
我將手機翻了個面兒。
我也不缺這點兒錢。
手機一連振動了四下,這頓早飯的價格已經被傅則抬到了五百萬。
我挑挑眉,不要白不要麼。
抬手指回了消息:【我跟管家說一聲。】
傅則:【我不在你們老宅。】
我心頭一跳,走到窗戶一望,樓下不遠處停了輛扎眼的拉法。
車前,一群攝影簇擁著一男一女。
男的自然是傅則,一身清爽的素白,他身側的宋清瑤今天穿的是簡單的吊帶和牛仔短裙。
兩個人很是搭嘛。
我隨意看了眼彈幕,彈幕果然在叫:【啊啊啊瑤瑤太美了。】【果然還是官配最好磕了。】
我又往樓下望去,恰好與傅則的視線對上。
他笑著向我揮手,薄唇翕動。
隔這麼老遠,我自然聽不見他在底下喊什麼。
我摸出手機,回:【打錢,我開門鎖。】
7
傅則和宋清瑤安靜地坐著,在我起身要給他們隨便找點吃的時,宋清瑤才起身解釋說他們的任務是去好友家蹭一頓晚飯。
也就是說,傅則早上八點就來我家蹲著,實際是來吃晚上八點的晚飯的。
「傅則。」
我朝傅則勾勾手指:「你過來。」
傅則笑眯眯快步跟了過來。
「怎麼了姐姐?」
他眨巴著眼睛,討好般直直盯著我,像隻毛絨小狗。
「你不會打算在我家待上整整一天吧?!」我瞪大了眼。
我隻是想賺點兒傻少爺多餘的零花錢,可沒想讓沈上衡知道。
傅則抬手在我頭頂來回比畫,笑道:「你不是已經答應我了嗎?」
「難不成……」他的語調放輕拉長,「你是怕你哥?」
「也是,你從前就很怕他。」
我當下反駁:「誰怕他了?」
我知道傅則是在故意激我,但我仍然應下了。
誰能拒絕送上門來的五百萬?
給傅則和宋清瑤一人倒了一杯白水後,我坐在小沙發上玩手機,傅則在旁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待我連瞪了他好幾眼,他才癟起嘴不來煩我了,隻縮在沙發角落,歪著頭閉了眼。
沉默中,幾臺攝像機來回移動,令原本尷尬的氣氛變得更尷尬了。
「沈學長和蔓蔓妹妹的關系真好,現在還住在一起呢。」
宋清瑤主動找我搭話,我聽她這話卻覺得有些不舒服。
什麼叫現在還住在一起?
我瞥向她,她的眉目柔和帶著淺笑,看上去似乎沒有惡意。
難道是我太敏感了?我笑道:「一家人,住在一起很正常吧。」
我不自在地看了眼彈幕,沒想到彈幕清一色的:【我怎麼感覺瑤瑤在試探敲打女二?】【蔓蔓就這麼水靈靈地交代了。】【我也這樣覺得,我已經是個惡毒小女孩了嗎,捂嘴流淚。】
我驚訝地微張了嘴,這才反應過來,不至於吧不至於吧不至於吧?
我就這麼水靈靈地把我跟沈上衡住在一起的事情交代了。
像是印證彈幕說法一樣,對面宋清瑤的笑意漸深:「也是,他是哥哥,你是妹妹嘛。」
我沒回她這話,她也不介意,每個動作都大方得體,還時不時衝我笑,仿佛在宣告第一場大戰的勝利。
8
傅則想自己下廚,說要給我展示一下我離開他之後的「手藝」。
我猛然想到傅少爺幾年前做的無味冰皮月餅,連連擺手,躲開攝影機,對他悄悄道:「別了少爺,都給了飯錢怎麼還好意思讓你下廚?」
「而且我都已經訂好了。」
他這才放棄自己動手的想法。
「……」
今天沈上衡回來得晚。
都七點了。
我訂的晚餐都上了桌,他都還沒回來。
看來是趕不上晚飯了。
正好,趕緊吃完晚飯把宋清瑤和傅則送走。
酒樓送餐一條龍服務,把碗筷布置好才走,傅則和宋清瑤入座。
傅則坐我對面,宋清瑤在傅則的左邊。
「別客氣。」
我剛拿起筷子,就聽見好久沒有說話的宋清瑤開口:「我們不等沈學長回來一起吃嗎?」
沈上衡以前有說過,七點前他還沒回來的話就不用等他回來做飯了。
可我還沒接話,傅則的筷子落在魚肉上,嬉皮笑臉地插嘴:「我都餓好久了,蔓蔓,咱們能先吃嗎?」
「當然。」
我還想早點把這兩尊大佛送走呢。
「……」
飯吃到一半。
餐廳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我回……」
沈上衡站在門口,看著餐廳裡的傅則和一堆跟拍,稍凝了凝眉,最後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哥!」傅則笑著喊了一聲。
「沈學長,你回來了!」宋清瑤率先站起來,面上毫不掩飾欣喜,「我去拿碗給你盛飯。」
眼看沈上衡嘴一動,熟悉的「神經」兩個字就要脫口而出。
我快言解釋:「他們參加綜藝,任務是到別人家蹭飯。」將手偷摸著朝沈上衡比了個五,他的黑臉才半消了去。
「剛剛我還跟蔓蔓妹妹說等學長回來一起吃飯,沒想到學長這麼快就回來了。」
宋清瑤把一個幹淨的碗放在自己對面。
彈幕:【女主怎麼好像喜歡男三啊?】【瑤瑤隻是心地善良而已。】【善良個鳥,這難道不是一邊吃金主傅則,一邊又想要白月光學長嗎?】
我忍不住看了傅則兩眼,後者飛快炫飯,察覺我看他,咽完菜才傻乎乎問我:「我臉上沾油了?」
這個傅則,神經比我還遲鈍啊!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女伴給別的男人獻殷勤?
可是如果真不在乎的話,他堂堂傅家大少爺又怎麼會跑來陪她拍這種無聊的綜藝呢?
而且據那些彈幕所說,他可是女主命定的男主啊。
「學長?」
宋清瑤又喚了一聲。
沈上衡這會兒才從一眾跟拍裡注意到宋清瑤,平淡地回道:「我吃過了。」
說罷,又轉頭看向我,半眯眼:「天不早了,吃完飯記得把你朋、友、們、安全送到家。」
我低了頭:「哦,好。」
宋清瑤有些尷尬,但在鏡頭面前,又不得不維持笑容:「我吃好了,我先去補個妝。」
把傅則和宋清瑤送走後,我敲響了書房的門。
「進來。」
進房,關門。
見我來,原本坐在紅木桌前翻看文件的沈上衡松了手,唇角下壓著,神色極冷。
「你生氣了?」我走到他身側,手隨意地搭上他的頭發。
沈上衡也不生氣。
要擱以前他早該紅溫停我卡了。
「我沒那麼幼稚。」他的話裡攜了笑,隻不過這聲笑更像冷哼,聽上去很是危險。
我的腰間不知不覺多了一雙手,下一秒,我就被沈上衡抱在了懷裡。
「你……」
他沒給我說話的機會,驀地吻了上來,這個吻很重很沉,還自帶迷香似的攪亂我的思緒。
「……」
良久。
我扶著沈上衡被抓亂的衣領,看著他眸色氤氲的模樣,忍不住小聲吐槽道:「不是說沒生氣嗎?嘴怎麼比以前還硬了?」
沈上衡喉中又溢出兩道輕笑,俊逸的面龐再次壓了下來:
「嘴硬不硬,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
9
次日,沈上衡就帶我挑了對戒。
接下來的幾天,陪我逛街,陪我去參加狐朋狗友的小聚會,他以前最愛吐槽的活動,現在也欣然陪我了。
要知道,能讓這個工作狂推遲工作的事那真是屈指可數。
後來,他也有問我傅則為了吃那頓晚飯給我打了多少錢。
我再次比出一個五。
「就五百萬?」
「你一個月不也才給我二百五嗎?」
以前沈上衡跟我不對付,他又掌管發放我的零花錢,於是說二百五這個數字吉利,襯我。
說到這裡,沈上衡就閉嘴了。
沒過幾天。
他將所有的財產都轉到我名下,還不許我再跟傅則聯系了。
這麼多個五百萬,我能說不嗎?
當然是爽快地答應了!
就喜歡這樣有佔有欲的男人。
「……」
不知道沈上衡做了什麼,傅則從幾天來找我,變成了十天半個月來找我一次,到了現在,已經幾個月不見他了。
我以為還會跟我們產生很多交集的女主宋清瑤,也沒在我面前出現過了,這位彈幕所說的沈上衡的白月光——再沒聽沈上衡提起過。
彈幕說的什麼我在生日會刁難宋清瑤、我為了得到傅則不擇手段挑撥宋清瑤跟傅則的關系、我把宋清瑤送給花花公子男二梁時君,在梁時君的生日宴上把宋清瑤推下二樓——被傅則和沈上衡知道後兩人聯手對付謝氏最後謝氏傾家蕩產我流落街頭……通通沒有發生。
因為——我在看見了彈幕後,立馬取消了生日會。
沒有生日會,也沒有為了前男友去對付前男友的……女友?心上人?隨便他們什麼關系。
按沈上衡的口頭禪評價就是太神經了。
隻是令我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是,這梁時君竟然還壓了沈上衡一頭做了男二了?
「……」
彈幕刷新得越來越慢,有時候半個月刷新一條,有時候一兩個月都不刷新。
再後來,那些很久沒有刷新的彈幕,也漸漸消失了。
沒有男女主的故事好像消失了。
接下來,才是我的故事。
半年後,我在草原上答應了沈上衡的求婚。
我的生活還跟前兩年一樣,唯一變化的隻有沈上衡對我的態度而已。
10
隻是,我沒想到生活會這麼小說化,可能是因為這原本就是一個小說世界。
在離婚禮隻有九天的晚上,林秘書來電。
「……」
他先靜默一陣子,仿佛是在走劇情故意奠定低沉的基調般,隨後沉重地說道:「夫人。」
我催促一句:「有急事就趕緊說。」
電話那頭嘆一聲,然後斬釘截鐵道:
「沈總夜爬長青山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