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一個咯噔,浮上了一個念頭:「完了。」
我媽狐疑地看著財神像,忽然問我:「大妮,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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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她:「媽媽,我肚子有點不舒服。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說到吃東西,我媽一拍腦門,把桌子上的剩菜給姥姥端了過來。
「媽,你吃兩口,看看這個菜是不是有問題?」
「怎麼我們吃完之後就開始生病了,味道也不對。這菜明明就是我親自去菜市場買的。」
我姥姥沒有動筷子,隻是瞥一眼就給出結論:「有形無味是供過神。你這盤子菜,有形但是聞起來味道卻像泥巴一樣。這是被鬼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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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手一抖,菜灑落了一地。
她看向我爸,情緒激動:「我就說有鬼!你們全家都不信我!就是有鬼!我才沒有害老二媳婦,她不就是懷個兒子,她有什麼了不起的!」
姥姥在這,我爸不好對我媽動粗,隻能哄著:「我知道你委屈,先聽咱媽怎麼說吧。」
姥姥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財神像:「如果想徹底送走小絮,有兩個辦法。」
「第一個,你們賠禮道歉,我做法超度小絮。」
「第二個,找鎮魂石壓著她的墳堆,打得她再也不敢露頭。」
「但是畢竟是你們養了十幾年的親閨女,我覺得要不用第一種吧。」
姥姥話音剛落,我媽立刻反駁:「不!我就要她魂飛魄散!我讓這S丫頭,這輩子都不敢再進我家的門。」
我媽把話題繞回到財神像上面:「可這個財神像可是我從寺廟請的,能是有什麼問題嗎?」
姥姥直截了當:「這財神像裡,有亡魂佔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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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愣住,我姥姥跟她解釋:「這神像裡,被人放了東西。」
我媽舉棋不定,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供了這麼久的是邪靈。
「那媽你的意思,這裡面是小絮?」
我姥姥:「砸開看看就知道了。」
她拿了一個小錘子,對財神爺磕了幾個頭,然後手起錘落。
「咔嚓」裡面露出了一個骨灰盒。
我媽尖叫一聲:「怎麼會是東東!東東的骨灰盒為什麼會出現在財神像裡?」
因為我把兩個人的骨灰盒換了呀,不過我肯定不會跟我媽實話實說。
我媽求助地望向姥姥:「這是東東的骨灰盒,他肯定是在墓地害怕,才回來的。」
我有些無語,要不說人不能封建迷信呢,她甚至會自己給自己把事兒給圓過去。
姥姥對媽媽嘆了口氣:「你命裡就無子,當初要不是取了大妮一魂一魄到下面給你接子,你跟東東都沒有緣分的。還害得大妮這麼多年痴傻。」
這下輪到我笑不出來了。
怪不得弟弟妹妹去世之後,我隻覺得腦袋一天比一天清醒。
原來是失去的魂魄從他們身上回到我自己身上,也怪不得我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不過看樣子姥姥應該是不知道我魂魄歸位這件事兒。
我媽眼睛微微一亮:「媽,那你能不能再取大妮一魂一魄,讓她把東東帶回來,你看,東東天天在家這是跟媽媽鬧脾氣呢,他在怪我沒有照顧好他呢。」
「不過沒關系的,東東回來之後,我會加倍補償他的。」
她對著骨灰盒抹了兩把眼淚,低聲軟語:「隻要兒子你開心,媽媽天天吃餿飯爛菜都行。」
我忽然覺得有些想吐,她以為是妹妹的時候,恨不得把妹妹挫骨揚灰。
怎麼輪到她寶貝兒子了,就變成她的錯了。
難道S了的兒子還能給她傳宗接代?
人怎麼可以偏心到這個地步?
我姥姥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十分不忍:「大妮本來就走了一魂一魄,再來一次搞不好會S的。」
我媽不以為然:「S就S唄,隻要我的東東能重新投在我的肚子裡,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看著這兩人的眼神越來越冷,可是她們卻渾然不覺,姥姥對媽媽妥協。
「你還是得有個兒子才能在老陳家傍身,隻能苦了大妮了。」
苦你爸了個吊,你怎麼不苦你自己?
你怎麼不苦你自己的閨女?
逮著我這個外孫女一直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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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兩人說定的事兒,哪輪到我反駁。
姥姥讓媽媽抱著骨灰盒子,一家人去了墳地。
我媽奪過我姥背後的銅錢劍,胡亂地劈在小絮的墳堆上。
隻是她想不到,這墳堆裡埋的才是她最愛的兒子。
我眼睜睜地看著東東發出無聲尖叫,被劍風掃到的地方身上全是窟窿。
他看著我媽面目猙獰的樣子,嚇得亂竄,絲毫不見往日他在家作威作福的威風。
最後還是被我媽打入懷中,直接原地魂飛魄散了。
永遠消失在了墳堆之上。
姥姥臉色有些難看,她雖然看不見亡魂,但走陰陽這麼多年,自然知道S鬼是大罪。
不過她沒攔住媽媽,隻是唏噓一句:「小絮,你也別怪。就當還了你媽媽的生養恩吧。」
我笑笑,小絮怎麼會怨恨呢,魂飛魄散的是東東呀。
更何況小絮的生養之恩,早就在被割腎的時候還清了。
我姥姥擺了一個法陣。
拿來一隻大公雞蒙住眼睛,在公雞腳上拴了根繩。
繩子的另一端系在了我的手指上。
她讓我安靜地躺在東東的墳前,不要亂動。
然後把以為是東東的骨灰盒放在了我面前。
掏出了幾隻香,插在了墳前,香頭炸了三次,小絮不願意接受他們的香火。
她坐在墳頭上,冷冷地看著所謂的姥姥和爸媽。
姥姥看到香頭的情況後,嘴裡念念有詞,把公雞腦袋塞在了翅膀之下,在原地轉了三圈。
公雞三圈之後直接昏S過去了。
那繩子卻把我手指輕輕一拽。
我感覺靈魂一震,下一刻我魂魄出體。
15
姥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妮,你有沒有看見東東。」
「大妮,你看見東東就往你媽媽這裡拽,別讓他走了。」
我眼裡隻有小絮,理所當然地牽起了妹妹的手。
再一次往媽媽肚子裡帶。
妹妹沒有掙扎,乖巧地順從著我。
一時間裡,我那丟失的一魂一魄裡被塵封的記憶也全部想起了。
當年我被抽了一魂一魄,在下面遊走多日也沒見到什麼男娃娃,我又冷又餓哭著求姥姥。
姥姥卻遲遲不肯拉我回去,逼著我接著往前走,往前找。
在我感覺再不回去我這輩子就會被困在這裡的時候。
終於我看見了一個小丫頭坐在路邊掉眼淚。
我問她:「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妹妹?」
她揚起瘦瘦的小臉:「願意,不過你可要給我吃飽飯,我當了好多人家的女兒都沒活過成年,當女孩太苦了。」
我拉著她的小手:「我答應你!」
就這樣她變成了我妹妹,小絮是我親自給自己挑的妹妹。
可姥姥發現我帶上來的是個女孩。
逼著我丟了一魂一魄多換了個男孩上來。
後來,姥姥自知罪孽深重,多年都避著我媽,沒想到卻出了這一茬。
她原本給我媽挑的剖腹產的好時辰,被我奶以順產更好為由拒絕了。而我痴傻多年,也沒有好好保護的了小絮。
現在我又一次問小絮:「願不願意當我的弟弟,這一次,姐姐能好好照顧你。再也不會受委屈。」
她昂起小臉,依舊是兩個字回答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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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終於又懷上了一個孩子。
本來醫生說她子宮條件不好,又是老齡產婦。
可是她不聽,S也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最後孩子呱呱落地,我媽摘掉了子宮,也如願以償地生了個兒子。
取名叫陳柏,我看著他肉嘟嘟的小臉,知道這是妹妹回來了。
生下兒子那天,姥姥趕來看媽媽的路上,被貨車碾S了,直接就是S無全屍,頭被碾得像個爛西瓜。
我知道,這是她這麼多年逆天改命的反噬。
二嬸的孩子也出生了,結果卻是個畸形兒,二嬸當即感覺天都要塌了。他們兩口子整日在朋友圈訴苦,家裡卻沒有人搭理他們。
很快二叔就出軌了,可是往後再怎麼生也全是女孩子,根本沒有生男孩的命。後來再一發現,就連這些新生的女兒都不是他親生的。
姑姑跟姑父離婚了,姑姑隻帶走了兩萬塊錢,奶奶每天都罵她兒子是雜種,姑姑想不開直接把孩子扔下自己去外地了。
一時間一家人雞飛狗跳,我媽倒是因為生了兒子地位水漲船高,每天喜笑顏開。
可沒想到, 陳柏十分難帶,放下後一分鍾就能把自己哭到吐奶。
簡直就像是小猴子一樣,每天就是掛在我媽我爸的身上。
我媽試圖讓我抱過幾天,陳柏哭得鄰居都懷疑我們家虐童了。
陳柏長大了一點的時候,上了幼兒園。
奶奶高興地摟著他, 結果他拿著叉子,「一不小心」就插進奶奶眼睛上。
我奶摘完眼球,哭得像被S的豬一樣。
可是我爺爺說:「你這麼大的年紀了,也用不了幾天眼睛了,小柏可是我們家這一代的獨苗!」
陳柏一點都不害怕奶奶血肉模糊的樣子,依舊是笑得開心。
等到陳柏上初中的時候,非逼著我爸媽給我一百萬,讓我滾出這個家, 不然他就S給所有人看。
我媽為了安慰他,最終還是給了我一半家底, 讓我滾遠一點, 這輩子跟我斷了母女關系。
我巴不得呢,直接拿著錢去外地上大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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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柏二十五六歲的時候,公開出櫃了。
他摟著身高 185 的白皮帥哥,對著爸媽笑得一臉甜蜜。
這人一S燒成灰放在盒子裡,誰還能分得清男孩女孩?
「【「」我爸聽完直接一個後仰摔倒了, 送醫院說是中風腦癱了,沒過多久撒手人寰。
我媽差點哭瞎了眼,想一次哭一次。
陳柏嫌煩後來也不回家了, 在我旁邊買了個小房子, 帶著他的親親老公, 來這邊定居了。
後來,我媽臨終躺在病床上的時候, 嘴裡一直念叨著東兒,媽媽的東兒要是還在就好了。
陳柏和我站在她的旁邊。
陳柏彎下腰,對意志尚且清楚的我媽說道:「媽,忘了告訴你了, 你的東東當年被你用銅錢劍打得魂飛魄散了。」
「我是小絮呀, 媽媽。」
我媽喉嚨裡呃呃地說不出話,兩眼全是驚恐。
我也走上前:「媽,都說了小絮她喜歡粉色的骨灰盒, 你當年要是花錢給小絮買個骨灰盒, 我也就不會調換位置了。」
我媽瞪大雙眼,不甘心地S了。
我沒給她作祟的機會, 直接裝鞋盒子裡送到廟裡, 在菩薩底下鎮著了。
她喜歡鞋盒子, 我知道的。
後來,陳柏跟我說:「姐, 要不說還是男孩好呢, 女孩再聽話也是累贅, 男孩讓他們家破人亡,他們也隻會覺得是家裡風水不好。哈哈哈哈。」
我笑笑:「封建餘孽越S越少了,往後不一樣嘍。」
「咱生男生女, 都一樣。」
「哦,對,不生也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