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證是放在快遞信封裡郵寄給我的。
看著手裡換成紫色的小本子，心裡是塵埃落定的平靜。
喚來管家看著我收拾行李，東西不多，手機、身份證、兩套簡單的換洗衣服，和一張五年青春換來的銀行卡。
「林小姐，小少爺一會兒就放學了，你要不要跟他打個招呼再走？」管家適時改變稱呼。
「不需要，他很快會有新的媽媽，就是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
所有人都說我生的兒子很像他的父親。確實很像，連愛的女人都是同一個。
以前哭過鬧過挽回過，現在覺得，隨便誰愛誰吧，無所謂了。
「那您其他的物品該如何處理？或者您之後給我新地址，我給您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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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扔了吧，都扔了吧。」
1
關機，換卡。
無所謂目的地，隨便訂了最近一趟的票，火車發動，離開這個和我再沒有任何聯系的城市。
這或許就是沒有親人的好處，孤獨一人，沒有牽掛。
隨意流浪了半年，最終選擇在一個靠海的三四線城市租了小門面。
店鋪在一條巷子裡，遠離喧囂。
認識阿灰是在店鋪剛開始裝修，他幫忙送回遺落的錢包，卻拒絕了我給的金錢謝禮。
後來在鄰居的描述中知道這個瘦小的孩子是個孤兒，撿到他的阿翁已在年初走了，不肯住在福利院，他自己收紙殼、瓶子賣錢照顧自己，堅強得讓人心疼。
我以前很喜歡小孩子。
後來，我會把當天沒有賣出去的面包分給阿灰，而他會送我一朵路邊採到的野花。
2
我給阿灰取名叫呂小輝，跟我姓。
辦了手續，過了戶。從此我的戶口本上，終於不再是一頁孤零零的紙。
我們默契地不去問彼此的過去。
呂小輝以前吃了很多苦，小小年紀，格外懂事。明明才 6 歲的孩子，在我生病的日子裡，會給我熬粥送藥。
身體虛弱的時候，我也會想起自己的孩子。
江家金貴的小少爺江小望，想要的禮物總會有人送給他，小型私人遊樂園、一匹自己的馬駒……還包括他想要換個媽媽，最終也會實現。
兩個孩子他們完全不一樣。一個對我棄如敝屣，一個為我小心付出。
我想我真的是太孤單了，所以當時我問小輝能不能讓我當他媽媽，他愣了片刻，隨後滿臉開心地同意。
我心裡突然就有了依靠。
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依舊喜歡在午後泡一杯咖啡，靜靜地坐在窗邊看書。
或許是口味好，我的蛋糕店成了當地的網紅店鋪，生意好了很多，招了 2 個店員幫忙一起打理。
3
沒有學前的基礎，小輝被我多留了一年小學。
孩子很乖，很少讓我操心。
接到老師說小輝在學校與別人打架時，我很驚訝。
匆匆趕過去時已經下午五點，學校裡空空蕩蕩，在班級門口，第一眼就看到低垂著頭等在角落的孩子。
我不想一味地去批評教育，檢查確認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我蹲下身子，與孩子平視：「小輝，告訴媽媽，因為什麼打架的？」
「是他先把我推倒了，他說我搶了他的媽媽。」孩子的眼裡有濃濃的不安和膽怯，在還不懂隱藏情緒的年紀，小小的淚珠劃過臉頰，是個連哭都不敢大聲的孩子，「媽媽，你會不要我，回去給他當媽媽嗎？」
心跳亂了一瞬，輕輕抱住他：「不會的，我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安撫好小輝，讓他在教室等，我沉默地去辦公室解決問題。
4
人海茫茫，地位不同，我以為我不會再見到江家人。
進門後看到一身西裝坐在會客沙發上面容冷峻的男人，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還是覺得不真實。
事情的經過已經聽說，有些錯綜復雜的關系實在不是外人能評論的，從表情就能看出老師的尷尬，硬著頭皮例行公事地作介紹：「小輝媽媽，這位是小望的家長，對於孩子打架的事情……」
原本一臉傲嬌的江小望，炮彈一樣衝過來抱住我的雙腿。
「這是我媽媽，是我的媽媽，那個人是小偷，他搶了我媽媽……」
江小望眼淚吧嗒吧嗒地跌落，仰著小臉哭得可憐，嘴裡一直喊著媽媽。
不想把事情當著老師的面鬧大，怕以後會有流言蜚語傷害到小輝，我先客氣地請老師回避。
一直被家中嬌慣的小少爺，哭嚎半天卻被無視，已經有些維持不住，空蕩的屋子裡隻有抽抽搭搭的哭泣聲。
「江先生，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想關心你為什麼會讓江小望從貴族學校轉學過來，孩子的撫養權在你手中，請你能約束好自己的孩子。」
6 歲的孩子手勁兒說大不大，用了些巧勁分開抱在腿上的雙手，輕輕把他推回父親的身邊。
「小望想你了。」
從年少俊美，到青年霸總，江溯瀟的外在條件都是完美的。就連此刻注視著我的雙眼，都讓我有一種被珍視的錯覺。
可我已經不會再讓自己做夢。
「江先生，過去的種種我們都是參與者，即使重來一次，想念這個詞語都不適用於我們。」
江溯瀟沒有再說話，低垂眼睑沒有看我。
說完要說的，起身離開房間，不在意他的態度和江小望發瘋的哭喊。
5
在教室接上已經寫完作業乖乖在座位上等我的呂小輝。
吃過晚飯，我決定給他講一下我的故事。
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甚至現在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起來有些俗套。
父親意外離世，在江家做活的母親獨自撫養我，幸得江家仁義，允我跟母親同住。
華麗精致的莊園，珠光寶氣的穿戴，讓本就敏感又自卑的自己更加局促無助。
江家巨大的花園涼亭裡，十八歲的江溯瀟一身運動裝，身高腿長，五官立體，氣質精貴，所有美好的詞匯都適合他，在還幻想童話故事的年紀，那一幕，驚豔了自己的青春。
我知道自己喜歡他，但我從不覺得自己會是真命天女逆襲上位，寄人籬下的生活早已讓我明白差距的可怕。
零星聽旁人說，江溯瀟大學的時候談了一個女朋友，普通家境，再後來就是江家棒打鴛鴦，為愛反抗離家出走，磨難之後又分分合合，矛盾頻出，最終以女生拿著江母的錢出國為結束。
我並沒有去特別關注，但茶餘飯後總是會有人提起，畢竟都喜歡看天之驕子跌落泥地的橋段。
那都是別人的故事，我從不打算參與，我把自己的喜歡捂得嚴嚴實實，不透露半分。
好在我的成績還算不錯，大學畢業找了份合適的工作，母親年紀也大了，已經準備幹完這一年離開江宅，與我一起搬出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直到江老爺子 80 大壽那天。
被下藥的江溯瀟沒有入局，卻把我拉入泥潭，他的一時荒唐，我的屈辱承受，在被眾多賓客撞破時，變成了八點檔狗血電視劇。
我的人生走向了岔路。
其實，現如今我已經記不清那晚的混亂。
或許是太痛苦，觸發了自我保護機制，除了屈辱和痛苦，眼前霧蒙蒙一片，隻記得他在我耳邊低聲呢喃的名字是「婉婉」。
我知道這個名字，宋婉，他分開的那個女朋友。
這個名字纏住了他，也困S了我。
6
「我們知道這次的事情你是無辜的，已經發生了，我們希望你能和阿瀟結婚。」向來高傲的江夫人，即使是請求依舊高高在上。
江宅公共區域內各種監控設備，輕易就能查出來龍去脈。做局的人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江溯瀟被逼著要娶自己不愛的女人，我成功飛上枝頭當鳳凰。
好像做錯事的人都被懲罰了，而我變成眾人口中最好命的人。
「江夫人，我覺得我和江少爺不合適結婚。我可以接受補償。」
從小到大，我都知道生活不易。母親年歲大了，如果能換得讓母親安度晚年，我可以。
這應該是江夫人第一次正眼看我，但我們之間永遠不可能平等：「呂莉，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了，鬧得太大了，已經由不得你或者我說不，外界都在等著江家的態度，如果不能合理地解決，會影響江家的名聲和股票。」
江夫人放下茶杯，優雅起身，離開前，她說：「呂莉，胳膊擰不過大腿，別倔了，就當為了你的母親。」
這場談判，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見到江溯瀟。
之後的流程安排得很快，不需要操心，我就像是提線木偶，隻需要聽從安排。
母親很不安，在婚禮前夕找到我：「莉莉，我希望你能開心幸福。」
「媽，我很好，你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