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憑什麼啊你!自私自利!以前你就不愛讓她,現在她工作了,你憑什麼還壓她一頭?
「要不是靜靜當年照顧你,你能有今天?
「當初在福利院,本來要被接走的是靜靜!是你搶走了她的人生!」
福利院這個詞像是一個機關,觸發出我塵封許久的記憶。
「原來是你啊,馬家行。這麼多年了,還是喜歡做她的舔狗。」
「林冉!靜靜答應我了,隻要幹掉你,她就嫁給我!你S定了哈哈哈哈。」
民警聽見他的危險發言,趕緊過來警告他再胡言亂語就送他去精神病院,並把他拖進審訊室去進行和諧社會教育。
做完所有筆錄回去時,付越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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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跑過來抱著我,問我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我靠在他懷裡,一個勁地搖頭,忍了很久的眼淚卻還是流出來了。
我和付越把今天遇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他卻打斷我。
「冉冉,這些我都知道了,我是想知道你和何靜是不是有什麼私仇?」
邊說著,他打開手機,調出一段監控給我看。
視頻裡,何靜借著交辭職信的緣由進了付越辦公室,趁著他不在,往他搭在凳子上的西裝外套裡塞口紅和小卡片,臨走前還往他西裝上蹭了蹭。
她不笨,就今天早上付越那樣對她貼臉開大,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她肯定知道了我和付越的關系。
可是她也挺蠢的,居然意圖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制造出付越出軌的模樣。
「外套已經丟掉,辦公室也消毒了。」
我被他逗笑了,隨後把我跟何靜的那點宿怨給他簡述了一下。
7
何靜原本不叫這個名字,她的本名叫林靜。
我、林靜和馬家行,我們三個都在福利院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福利院來了一對穿著行為都很富貴的夫妻,他們要帶走一個孩子。
聽說原本定的是林靜,最後跟那對夫妻走的人卻是我。
我永遠都忘不了,在福利院門口,林靜看我的眼神。
是憎恨,是不甘,是嫉妒。
那時候我們都才八九歲。
可是她大概不知道,我根本不是被領養的,我隻是回到自己的家。
五歲那年我被人販子拐賣,那個年代想不留痕跡地拐走一個孩子太容易了。
在公園、在超市、在街上,甚至是在家裡。
我隻不過是在公園裡,去追了一下飛遠的風箏,就被人抱走了。
所以人販子的面包車裡,裝著很多小孩。
計劃生育的年代,男孩尤其值錢,因為車裡裝不下了,人販子把是女孩的我扔到路邊。
我哭著在路上走了很多天,意外被路過的婦人發現,把我帶去警察局報案,又送去福利院。
在那裡我認識了林靜和馬家行。
他們並不喜歡跟我玩,總是背著院長欺負我,被發現了他們就會被院長罰站。可是囂張如他們,隻會對我變本加厲。
福利院後院有一口深井,她好幾次想把引過去。
林靜討厭我,說憑什麼我可以留這麼長的頭發,她卻沒有。
我爸媽把我帶走那天,在車裡,透過後視鏡,我看見她哭了。
這段記憶並不美好,爸媽都默契地沒再提起,我也就努力去遺忘。
這麼多年,我和誰都沒有提起過。
因為面包車真的很黑,林靜的指甲真的很尖銳,馬家行居高臨下的樣子更是可怖。
他們後來大概也是被領養走了,改了名字,上了不錯的大學。
她在公司認出我來,我卻沒認出她。
和她做同事的這些年,除了言語上的詆毀侮辱,私下她還剽竊我的創意去參加比賽,將我辛辛苦苦弄出來的作品佔為私有,多次暗度陳倉偷掉本屬於我的獎金。
我看她這個水平也能混進公司,以為是什麼關系戶。想著付越這家公司剛起步,不想給他添麻煩,我便一一忍下了。
但這幾個月,我發現她在勾引我爸。
我媽前幾年就去世了,我和付越結婚後,很少回家,難得回去一次,卻撞見何靜來我家。她穿著超短裙,腿在我爸身上來回蹭。
那天我沒有進去,轉頭就開始著手調查她。
「可是我不明白,她這麼做的好處是什麼呢?」
付越聽到這裡,忍不住問。
「你看但凡和我搭邊的,哪個能逃得過她的桃花劫?」
邊說我邊挑眉,玩味地看著付越。
「我可沒有!她現在已經被開除了的!」
「我知道你沒有,畢竟你急著毀掉她的樣子,比我還積極。」
我還想看韋志豪老婆來公司爆錘小三呢,計劃都被付越今早上那一怒給破壞了。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那些屬於你的,都會回來的。」
他把我攬到他懷裡,在我耳邊低語:「隻是以後,有什麼都要和我說,好嗎?」
8
韋志豪的老婆真的抓到何靜把她打了一頓,韋志豪也因為利益相關被引咎辭職。
臨近年關,這件事也算是有了一個了結。
我其實沒有想和何靜魚S網破,至少,從沒想過把她送進去。
但沒兩天,她又跑出來作妖了。
周末去付越爸媽家吃飯之前,我發現女兒不見了。
明明剛剛還在我旁邊自言自語的女兒,我隻是接了個電話,她就消失不見了。
付越拿著東西從家裡出來時,看見我著急忙慌的模樣,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他邊安慰我,邊聯系物業查監控,同時快速打電話報警。
比警察找上門更快的,是崔航的威脅電話。
「林冉,你不是牛嗎?來找你的女兒啊?她跟你長得可真像啊……」
電話那頭依稀可以聽見女兒的哭聲。
付越怕我失控,趕緊搶過我手裡的電話回他:「崔航,我們可以和你談條件,但你別傷害我女兒。」
「談什麼條件啊?林冉這個賤女人,毀了靜靜,我把她女兒毀了,扯平了不是?」
「你這樣子做沒有任何好處,我們有話好商量。」
我聽見付越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們都知道崔航是什麼人,他這樣無牽無掛又一心給何靜賣命,保不齊他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好處?好處就是林冉會生不如S啊!」
電話那頭傳來崔航發瘋般的嘶吼,他把電話伸到我女兒面前,我能很清晰地聽到電話那頭因為恐懼在抽噎的聲音。
「媽媽,爸爸……我害怕……這裡好黑……這個叔叔長得好醜……」
「你特麼什麼眼神!臭小孩!」
「叔叔你這樣子是娶不到老婆的!」
「你閉嘴!」
「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從手機揚聲器傳來,我愣住了。
五歲半那年在面包車裡被來回掌摑的昏痛感再一次加倍地落在二十三年後——
我的臉上。
也再次毫不留情地撕開我眼睜睜看著爸媽四處尋找我而我卻叫不出來的無力感——那段孤獨又恐懼的傷疤。
這些年我不敢讓女兒玩風箏,我怕她也去追風箏,然後消失在風裡。
人販子從來沒有消失過,我的心理陰影也終將伴隨我一生。
人腦總是會刻意模糊掉痛苦,那是因為有些痛苦再經歷一次是真的會剝皮抽筋,要了命的。
警察趕到,付越把我帶回家裡,低聲安慰,穩住我就要失控的情緒。
付越爸媽聞訊也趕來了。見著我,付越媽媽剛想指責我不好好看孩子,就被付越趕緊攔下。
我低著頭,想起當初我走丟,回到家時,注意到媽媽手腕上留著很多扎眼的刀痕。
她也很自責吧。
在很多個不眠的夜裡,她做過很多不好的設想,做了最壞的打算,做了最蠢卻是她唯一能做的——
那就是我可能不在了,而她想要來陪我。
可是她又怕我還在,怕我回到家時沒見著她,所以她刀子碰到手腕時,又總是心懷希冀地輕了一個度。
媽媽,我好想你。
9
第二天女兒回來了。
因為韋志豪去醫院探望何靜被崔航撞見,兩個人在醫院門口打起來,被路過的外賣小哥報警。
提審時,崔航大概也是想通了, 把何靜一同也抖了出來。
兩個人甚至在法庭會面時吵了一架。
我和付越接到女兒後,趕緊帶她去醫院做了檢查, 又請了心理醫生給她做輔導。
庭審期間,我多次拒絕出具諒解書, 並請了這方面最有權威的律師,我誓要讓這兩個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判決結果下來後, 我特意去獄裡「探望」了何靜。
看見是我, 她隻是靠在椅子上, 麻木地看著我,眼裡沒有一絲情緒, 面上也沒有任何起伏。
「林冉,你贏了。」
我搖搖頭:「我從來沒想過和你比,你根本不配。」
「撲哧。」
何靜冷笑一聲。
「可是我想和你比啊。這些年我可一直在關注著你呢, 你學什麼我學什麼, 你在哪工作我就去哪。你以為我為什麼勾引韋志豪, 還不是因為他老是盯著你。
「要不是你一直隱瞞你老公是誰, 他早就被我拿下了。」
因為是聯姻, 我和付越結婚的時候就沒有對外公布過, 婚後更是低調,在公司裡我也是宣稱老公在國外工作。
「你也是挺專一的, 隻愛已婚的。」
「我也不是沒贏過你,崔航就隻喜歡我。」
說到崔航, 她難道忘記了崔航在法庭上對她謾罵的樣子了嗎?
如果不是被司法警察押著, 他甚至想上腳踹飛她。
這些年她一直在利用崔航對她的喜歡幫她做各種她不想觸碰的壞事。
一邊利用, 又一邊背叛。
崔航的愛不是沒條件的,知道她背叛了他,現在最恨她的,也是他。
「林靜。」
我第一次在多年後, 當著她的面,叫她原來的名字。
我看到她緊繃著的表情在瓦解。
「我記得一開始的林靜,也隻是個愛吃糖想留長發的小女孩。
「我當初剛到福利院的時候,是你端來熱水替我洗臉的。即使後來你一直欺負我,我也從沒有恨過你,就因為那盆熱水。
「還有,這裡是公共場所,不知廉恥的另有其人吧?」
「(「」「出獄後, 好好做人,別讓我再看到你了。」
10
因為之前的事,付越說什麼也不肯讓我再去公司上班。
兩個月後, 我收到公司的打款。
是何靜這些年吞掉的, 原本都屬於我的獎金。
有小一百萬。
我聯系到一個專門幫助父母找孩子的尋親網站, 把所有錢以我爸媽的名義捐過去。
付越知道後,又以我的名義加捐一百萬。
我也終於敢在女兒提出想放風箏時, 應聲允許。
風箏沒錯,放風箏的孩子也不應該被釘在原地。
我和女兒道歉, 關於我把她的風箏丟掉這件事。
付越知道這件事後, 從家裡的雜貨間翻出那個風箏。
我一瞬間詫異, 接過風箏問他怎麼回事。
「你扔掉那天,我偷偷去撿回來了。」
「?」
「希望你不會怪我,因為女兒真的很喜歡。我也一直希望你心結解開那天, 能再去放一次風箏。」
這隻風箏上面還有女兒用馬克筆畫的我們一家三口。
隻是一直放在雜貨間裡蒙了灰塵。從付越手裡接過風箏,我伸手拭去上面的泥塵。
「那等春天來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放風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