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裡的人也很遵守規矩,隻要有足夠的六個人就會關上店門,掛出來切勿打擾的牌子。
書架上的書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各式各樣,用來滿足不同人的需求。
店鋪裡面的貓還有些膽怯,靠著味道來辨識那些熟悉的人。
雲覓一來,那些貓就圍著她打轉,雲覓就要了幾個貓罐頭分給它們。
這群貓肉眼可見的胖了起來,皮毛也順滑光亮。除了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被剃毛的貓以外,其他人很難會辨別出來它們是被人遺棄的流浪貓。
姜俊賢給雲覓泡了一壺玫瑰茶,一點兒的蜂蜜,外加一泡水就會逐漸在水中盛開的小小的玫瑰骨朵兒,其中還加了什麼料,雲覓就不太清楚了。
隻能分辨出來薄荷,還有說不出來的材料。
花茶入口有些苦澀,細品開始回甘,入口到喉嚨處時慢慢湧上來清涼。
“手藝可以呀,”
雲覓自己也不太懂茶,但是比白開水好喝那就說明技術好。
姜俊賢默默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那群貓吃飽了又來蹭著雲覓叫,她隨便抱起來一隻,其他貓就像是爭寵一樣往她腿上爬。
“被依賴的感覺真好。”
雲覓摸著它們的毛,其實不用太刻意,隻要把手放在它們頭頂的地方,貓咪就會主動來蹭。
這種習慣在被遺棄的貓身上並不少見,心理學來說,這是棄貓效應。
它們重新擁有了家,就會格外怕失去,所以會刻意的去討好新任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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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吧。”
姜俊賢隻是出於禮貌的回應,雲覓看向他說道:“不過,被太多人依賴就會變成麻煩。對吧。”
“怎麼會呢。”
雲覓笑而不語。
被當做是情緒的垃圾桶並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姜俊賢這種共情感特別強烈的人,這種依賴就是一種負擔。
不管是誰,每天打開自己的社交軟件全部都是負面能量,日子久了誰都會崩潰。
姜俊賢崩潰過,隻不過他的崩潰是壓在心裡,看似寂靜無聲可實際上卻猶如萬丈波瀾的。但是他不能表達出來,他的負罪感太強了。
因為感同身受,他很害怕自己的負能量傾瀉出去會給其他人帶來影響,所以寧願一個人深深埋藏著。
是個溫柔的傻瓜。
雲覓每次看到姜俊賢時,就覺得他很可憐。
並不是憐憫的意思,而是覺得他活的很可憐。
對得起天下人,對不起自己。
“其實我更想你去唱歌。”
雲覓倒了一杯花茶說道:“不然,浪費了天賦怪可惜的。”
“沒什麼好可惜的。”
姜俊賢把所有後續工作都處理完畢手,用幹淨的紙巾擦了擦手從工作吧臺轉了出來:“有些東西不適合,那樣的天賦,不如說報應。”
當初他因為天賦所以想要走向音樂的道路,他熾熱的愛著音樂,想要成為比爸爸還要強的男人。
但是現實告訴他,不可以,不允許。
這種念頭隻要在清醒的時候就會開始折磨他,放棄了這麼一件事情而已,卻讓人感覺他在放棄所有的事情。
這就像是一個沼澤一般,隻要朝裡面邁出一步,要面對的除了無法自拔也無法被救贖的泥潭以外,能夠順順利利死掉就是最幸運的事情了。
或許每個抑鬱症患者都想過一件事情。
我渴望一場意外,這樣我就不會背負愧疚。
我渴望優秀,為的是我走時不會愧於任何人。
姜俊賢就是這麼想的,不過這種念頭慢慢會延伸出來很多種存在腦海裡的幻聽,就是像是不同的人在他腦海裡打架。
一個人罵他是個懦夫。
一個人說如果不能主宰生命的話,那麼活著也隻是個傀儡。
更多的是,不斷重復能讓他趕緊去死的理由。
姜俊賢會在這種狀態裡幾近崩潰,或者直接崩潰。
他就像是被鎖在黑屋裡不見天日的囚徒,藥物是唯一能解決這一切的辦法。但是一想到以後的人生都要跟這些念頭相伴,就覺得好累。
所以,姜俊賢覺得這是一個報應。
雖然他並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真是一個,理智又溫柔的人。”
雲覓抿著唇笑:“不過。理智跟溫柔湊在一起,本來就是一件錯事。”
“花茶很好喝,但是我想聽你唱歌。”
雲覓提的要求一向是很過分,就像姜俊賢如今都算是明示他在抗拒這個東西,雲覓依舊不會聽進去。
“你唱歌的時候,眼神在發光在顫抖,那時候我就覺得你這樣真是可愛極了。”
雲覓捧著臉,一瞬不動的看著姜俊賢。
對方隻是用冷漠的眼神跟她對視一下,然後說道:“你跟嚴老師復合吧。”
“為什麼?”
姜俊賢冷哼了一聲:“我真的快受不了你了。”
“我甘願你去談戀愛,這樣還能給我跟唐若少帶來點兒麻煩。”
雲覓呲著,覺得意外,她試探著問道:“你對我一個小姑娘說這麼狠的話,你良心真的能過得去?”
“我認為這種話根本對你產生不了任何的作用。”
姜俊賢倒是很了解她給自己這次做任務定的人設,可是沒辦法啊,像姜俊賢這種,你不戳他,他就不會動的人。雲覓不沒臉沒皮一些,姜俊賢早就跑掉了。
雲覓嘻嘻笑了笑:“你說的對。所以,我希望你向我學習。”
第50章:減輕負擔?門都沒有
論臉皮厚這個東西,雲覓稱第二,姜俊賢覺得沒人敢稱第一。
因為雲覓要還錢這件事情,就算雲覓不督促,唐若也會化身“二代雲覓”,嘰嘰喳喳催著人去工作。因為店裡人少,她還私自做主張套上布偶套裝打印了一堆的小傳單,滿大街的發。
要不是姜俊賢知道唐若這個人說不了什麼假話,他都要以為這是她們兩個人設的套,就是要逼著他忙成一個大陀螺。
姜俊賢很忙,忙的一天連消息都回復不了幾條。
他本來是一個病友群裡有名聲的知心“大哥”,因為雲覓,那群人忽然得不到姜俊賢的消息陷入了茫然。
他們的情緒垃圾桶完完全全成為了垃圾桶,也跟尋常人變得一樣了,隻會簡短敷衍的回復兩句。再沒有暖心的安慰。
姜俊賢在群裡解釋了自己的處境,說自己忙著做歌手,又忙著做店長,真的很忙。
然後他就發現了一件,難以置信的事實。
有人質疑他是否患病,有人覺得他開始變得虛偽。
竟然開始熱愛金錢。
“這有什麼錯嗎?”
姜俊賢問。
人活著,不就需要錢嗎。他自己努力掙錢,有什麼錯嗎。
有人將抑鬱症的定義復制過來,想要拆穿他的“偽裝”。
抑鬱症,常年處於壓抑的狀態,對生活毫無希望。一個正常的抑鬱症,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熱愛生活?八成就是裝的。
姜俊賢記得這些人,都是些十六七八歲的孩子。
因為當年他在這個年紀就過的十分痛苦艱難,覺得被世界拋棄。如今他長大了,有了經驗,就希望可以想深感同受幫助他們可以輕松一些,不想讓他們也深陷泥潭之中。
然而今天他才發現,所謂的感同身受恐怕真的不存在。
他有些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或許從來就沒有理解過。
姜俊賢看著他們的文字,察覺到一個很可怕的事實。
他們好像並不覺得這是一種病症,是錯誤的,而是引以為傲,以它為榮,覺得變成了這個世界特殊的群體。
他們宣泄著對世界的不滿,宣泄著不公平,宣泄著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姜俊賢忽然覺得陌生。
他好像跟這個圈子的距離變遠了,那種共同感也在變少。
以前那些令他可憐,令他痛苦的文字,變得蒼白無力,甚至可笑。
他們有些事情連做都沒有做過,想要嘗試的意思都沒有就輕而易舉的認為自己不可能。
雖然姜俊賢很早之前也是這樣的想的。可是習慣了如今這樣的生活,承擔了這麼多的壓力後,他就開始想,自己或許也不差。
有人誇他歌唱的好聽,有人誇他長相好看,說他茶泡的好喝,也有人慕名來給他講故事。
姜俊賢本來想要勸解一番,但不知道為什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默默地關掉了群,發現有很多人私聊他。
其中一個荷花頭像的人他印象很深刻,這是一個大姐姐,因為遭遇了感情的打擊重度抑鬱三年,自殺數次。她在群裡經常用一種過來的語氣說,抑鬱症並不可怕,上岸就好了。生活很美好的。
當時她總用一種成熟的語氣勸解群裡的小孩子們,等等,再等等。
姜俊賢點進去,發現這位姐姐跟他說了一句:恭喜你啊,要上岸了。
上岸?
他恍惚,這才明白這位姐姐當時等等的意思。
等什麼呢?
等到他邁出原本的生活圈,邁出那些痛苦的那一天。等到成熟,等到釋然。
他緊抿著唇,沉重地回復道:謝謝。
姐姐又回復他:藥品容易上癮,如果可以,試著擺脫掉吧。你可以的。
姐姐:陽光,挺溫暖的。
姜俊賢一激靈想起來那天籤約合同等著老板搬走的那天,雲覓捧著下巴忽然回頭看向他,微微一笑:“陽光很暖和,不是嗎?”
姜俊賢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那天微弱的光忽然就都落在了雲覓身上,她置身於溫暖之中,她就是溫暖。
雲覓一大早被姜俊賢吵醒,眼睛都睜不開,迷迷糊糊穿著拖鞋下了樓。
“有什麼事情嗎?”
姜俊賢看她這一身打扮。雲覓不知道怎麼睡的,頭發都炸起來了,亂成一團雞窩。那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亂七八糟的,哪裡還有當初跟他撞在一起時一臉羞澀的樣子。
姜俊賢逮著她的肩膀晃了晃。
雲覓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你幹嘛呀?!”
“我問你,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情。”
姜俊賢是用的肯定句。
雲覓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我當然知道啊。這個我問題我回答過了,要當合作友人,肯定是要把底細摸清楚的對不對。”
姜俊賢也明白,但是他就是想問個清楚。
“我有抑鬱症。”
姜俊賢說道。
雲覓心裡咯噔一下,他一輩子這麼直白坦白自己病症的次數,屈指可數。
雲覓心有餘悸的看了一眼他頭頂那百分之八十的放棄值,問道:“然後呢?”
姜俊賢喉嚨一哽。
雲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慢慢抱起雙臂:“你不要以為你說自己有問題,我就會給你減輕負擔,門都沒有。”
“在我眼裡,你比那些人可靠譜多了。或許是有點兒不同,畢竟你優點比他們多啊。這樣的人才,不壓榨我才是傻子。”
姜俊賢蹙了蹙眉:“優點?”
“任勞任怨,好說話,又會體諒人。單純善良。當然,我也是知道你有抑鬱症,我才決定跟你合作的。”
這是姜俊賢從來都沒有猜到過的,他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為什麼?”
在很多人眼裡,抑鬱症經受不起打擊,脆弱的像是玻璃。矯情兮兮,無病呻吟,避之不及。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的。”
雲覓說道:“連別人犯的錯都要怪罪於自己的人,怎麼會向其他人伸刀呢。”
“最主要的是,很多畫家、文學家、音樂家,多多少少都帶點兒這個問題。我看你不喜歡畫畫,所以就把賭注壓在了寫文、搞音樂上。”
雲覓背著手,趾高氣昂:“怎麼樣,我聰明吧!”
驕傲的像是一隻小孔雀。
第51章:不能讓他一個人難受
能讓姜俊賢心思這麼糾結的人,恐怕也隻有雲覓。
你要說她是個好人,不盡然。
她說的明明白白,我就是故意欺負你的。大言不慚,理所應當。讓人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