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覺到自己真的了解雲覓太少太少了,他看見的永遠隻是鳳毛麟角,冰山一角,也許他能看到的隻是雲覓想讓他看到的。
燕無歸喉結滾動,看著雲覓始終不說話,眼底的失望越來越多。
最終他說了一句:“雲覓,我有點兒後悔了。”
“我……”
雲覓猛地抬起頭,她一把抓住燕無歸的袖子。
對方隻是淡淡的看著她,然後扯掉了她的手。
雲覓再想抓時,燕無歸已經退離了她的身側,直徑走向臥室門,狠狠摔上,落鎖。
雲覓站在門外燕無歸背抵著房門,頹廢無比。聽著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沒辦法跟你解釋。”
雲覓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燕無歸閉了眼。
“等我把事情搞明白。到時候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燕無歸深吸了口氣,攥緊了拳頭。
她以為他在生什麼氣?
他氣的分明是雲覓試圖在瞞些什麼。
他很早就說過了,他不喜歡雲覓瞞著他,不喜歡!雲覓從來都不聽。
燕無歸抓住了門把手,壓抑著最後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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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衝出去會做什麼?
多半要跟雲覓大吵一架,雲覓一哭他就會心軟,一心軟就得被她拿捏。
總得讓她知道點兒教訓才是。所以,燕無歸選擇冷眼旁觀。
他撇開眼,雲覓趴在門邊兒生怕他聽不見,說道:“我要出去做事了。你沒有身份卡,所以在基地不要亂跑。你的身份卡我會抓緊讓人去辦,再等我兩天。”
“那,我走了。”
雲覓往後退,希冀他會打開門,但是並沒有。
雲覓揉了揉頭發,嘆了口氣。
——
主機拒絕連線,發來了一條消息。
大概意思是,這件事兒它已經得知了。具體給出的辦法就是,等。
0002跟0001遙遙相望一眼。
0001想不明白,問道:“等什麼?”
0002反饋過來的表情是從驚異再到絕望,它問道:“話說回來,你當初為什麼要給你的宿主安排強制脫離?”
“不是我。”
0001說道。
“不是你?”
0001轉過頭:“我以為是風控系統出了問題,提前預知了宿主的生命危險所以越過我的授權,自動啟動了強制脫離程序。但是你宿主說了那一番話之後,我去查了風控平臺並沒有危險指數,同樣系統自始至終也沒有執行過這項程序。”
0002看著上面幹幹淨淨的數據,覺得冷。
“我現在還在排查任務世界的變量因素,具體原因還在分析當中,所以並沒有告訴你。”
0002淡漠道:“不用找了,是鑰匙。”
“什麼鑰匙?”
0001自然不知道這個細節,因為當時的燕無歸並沒有綁定0001系統。
0002連接了空間平臺,將雲覓攻略燕無歸時的畫面做了投影,視角調轉到燕無歸買下這把鑰匙的瞬間,確定,放大。
“是不是很眼熟?”
0002問它。
0001認真跟自己的數據庫對比了兩眼,聲調提高:“怎麼可能!”
“這東西明明已經被陸南浔臨走前摧毀掉了!”
0002關掉了投影畫面,冷聲問道:“0001,實話告訴我,燕無歸是不是陸南浔?”
0001還想隱瞞一下,可是事到如今,他們兩個的宿主生死攸關,難以掌控。0001硬著頭皮承認:“是。”
“難怪。”
0002冷笑了一聲:“他當年踩著我家宿主的腦袋通關晉級,不去現實世界瀟灑快活,為什麼會變成我宿主的攻略目標?”
0001沉默半響說道:“不是這樣的。”
“我的宿主當年是通關了,但是……”0001遙想起來當年的事情感慨道:“他通關之後做了一個選擇。”
“什麼?”
“他並沒有回到現實世界裡,而是自己選擇了一個附加世界,徹底抹去清除了所有記憶。我曾經對比過數據……”
0001說出了一個瞞了所有人事情。
“他選擇的世界以及身份跟造就了你宿主的世界,相似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九。”
0001苦笑了一聲:“所以說,人類的情感我們不懂。”
陸南浔造就了雲覓又選擇變成了當初的雲覓。
而曾經陸南浔犯過的錯,雲覓在潛意識裡,重新還給了陸南浔。
周而復始,對錯難尋。
“為什麼會這樣?”
0001默了默:“他不想回去。”
“如果我沒有記錯,陸南浔的現實身份是……”
0002還沒有說完,它們的監控畫面就出了岔子。又是一層血霧,整個朦朧在畫面上,聲音傳輸隻能聽到雲覓一個人斷斷續續地不停問著誰,隻有三個字:為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兒!”
0001瘋狂調試著畫面,0002明白了。
他最擔心的事情,也許就快發生了。
“0001,你相信宿命嗎?”
“說什麼胡話!這到底是什麼啊,等等數據庫顯示信息被盜走了……”0001發現這個漏洞後調出來空缺的數據部分,猛地轉頭看向0002問道:“你不會是中病毒了吧?你把什麼病毒給我帶到空間裡了?”
0002垂頭喪氣:“被盜走的部分,是不是001棟世界。”
“你怎麼知道?”0001警惕地看著它。
“那不是病毒,是我的宿主。”
第9章:理解不了也救不了
“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我隱約知道,我宿主的記憶正在恢復。這就說明,主機的束縛對於她而言越來越小。”
0002有些幽怨:“從她把那個鑰匙帶到系統空間開始,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宿主現在完全擺脫了系統的控制,系統技能對於她的影響力也會隨著時間減弱。001棟世界,是我與她相識的第一個世界,也是她跟陸南浔在系統裡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0002回憶著。
“說起來,陸南浔對我家宿主可真是不好。”
——
雲覓陷進了得到的數據裡。
也不能說陷進。
她隻是躺在那張王座上,像是系統空間看劇透一樣,面前的虛空中播放著電影。
上面標記。
001棟。
影像中的雲覓跟她此時的面容別無二致,表情更多的是冷漠,眼神是一種高高在上,看透世俗的譏諷。
她推開門,又是漫無目的的爭吵。
喝的醉醺醺的父親,被他踢打到奄奄一息的母親,男人掐著母親的脖子:“錢在哪裡?!錢到底在哪裡!”
“那是孩子要上舞蹈班的錢,我不會給你的。”
她話音剛落,男人拽著她的頭發狠狠磕在牆上,聽到門口有動靜,當即嬉皮笑臉踉踉跄跄地朝雲覓走來:“錢是不是在你這兒?”
“我不知道。”
雲覓甩了書包,從鞋櫃裡掏出來要去舞蹈班的書包,剛要背就被父親大力地拉扯到一旁,狠狠摔在地上。
“我要錢!沒有錢你們母女兩個今天一個都別想活。”
雲覓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勾了一個笑容出來。
“我在門外已經報警了。”
雲覓說道:“如果你想這輩子都在監獄裡渡過,大可以這樣做。”
父親氣急,狠狠給了雲覓一巴掌。
母親聽到這話,從地上爬起來,顫顫巍巍的問道:“你真報警了?”
“對。”
雲覓點頭。
母親一臉的難以置信:“你竟然報警抓你爸爸?”
“不應該嗎?”
雲覓問她。
“他可是你爸爸!”
“我並不想要這種爸爸。”雲覓這麼說,從地上慢吞吞地撿起來書包,半張臉腫著就往外走。
父親一把抓住雲覓的頭發,剛想下狠手,雲覓淡淡說道:“我的舞蹈老師說了,如果我身上再有什麼傷痕,她會跟我一起去警局做證詞。”
“松手。”
父親不敢再動,雲覓捋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回頭看著嚎啕大哭的母親,輕聲說了一句:“好自為之。”
一開始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雲覓記得很清楚,她也曾有個很美滿的家庭。
母親是個老師,父親是個生意人。隨著生意場越做越大,母親就專職在家管教雲覓。她們家風嚴謹,也其樂融融。
後來,金融危機,很多企業受到波動瀕臨破產。
父親聽信小人讒言去了賭場,希望靠最後的底牌拯救破碎的生意。十賭九輸,父親當然鬥不過莊家輸紅了眼,公司破產也欠了一屁股的外債。
父親本就是靠運氣一波致富,別人吹捧出來的天之驕子,遭遇這樣的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可他太喜歡做夢了,總是想著要把他之前輸掉的拿回來。
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東山再起的勇氣。
母親支撐了一個小攤子,每天依仗大早起來做早餐掙一點兒錢維持家用。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自己唯一的女兒身上。
雲覓漂亮,體型好,有氣質。
很小的時候有舞蹈專家討好母親對她說,雲覓有天賦,以後一定能以此出人頭地。
隨著債務越來越多,父親的怨氣也越來越大,失敗讓他變得頹廢最終成為了一個爛人。
他開始恍恍惚惚,麻痺自己。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反倒是怪母親沒有能力,不能給他更多的錢讓他去賭,於是把一腔的怨氣都發泄在她身上,時常把她打的半死不活。
雲覓很不解,為什麼不離婚?
母親說,夫妻之間要同甘共苦,她爸爸是個很優秀的人,隻不過現在低迷了而已,以後一定能再度飛黃騰達。
又跟她說,覓覓,你也要爭氣。早點兒變成舞蹈家,給媽媽爭光。
雲覓當然也護過她媽媽,她報了警。
警察將她的父親帶走時,從小寶貝她的母親給了她一耳光,說她冷血,罵她白眼狼。又拽著她去了警局,讓她親口說自己報假警,還指著自己身上的傷口說都是磕的碰的。
接受她道歉地警員語重心長跟雲覓說,家裡這樣的小矛盾、小摩擦,最好自己商量。他們很忙。
不是不管,是沒辦法管。
不把她父親放出來,她的母親就坐在警局門前拽著她又哭又鬧。
路上的行人指指點點,看熱鬧。
打那以後,雲覓就明白了。有些人,她理解不了,也救不了。
所以她不管了。
雲覓在門口聽著父親的咆哮,母親的哭喊。
父親說母親生了個好女兒,竟然想把他送到監獄裡去。
母親哭著說她錯了。求他不要拿孩子撒氣,說雲覓有前途的,以後想翻身隻能指望她一個了。
雲覓無聲仰頭看著夕陽邊的紅雲,有隻小貓從草叢裡慢悠悠地爬出來蹭她的褲腿,她蹲下身撸了它兩把:“今天沒有吃的啦。快走吧,一會兒爸爸發現你在這兒又要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