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待到出宮,我和趙邈想方設法,把趙悅和李唯舟也喝到微醺,他倆也就不好再笑話我們了。


那一年的元宵夜,我和趙悅在人堆裡看煙火。


趙邈則在煙火下看我。


李唯舟在看趙悅。


13


元宵燈會後,趙悅說什麼,也不肯讓我穿男裝了。


她甚至不惜擺出皇姐的架勢,對趙邈以死相逼:「要遙遙穿回男裝,除非我死!」


趙邈表示:「阿姐,倒也不必如此……」


於是,燕皇子周遙,因為不敬陛下與長公主,被罰於居所閉門思過,不得外出。


而我,是李大人家的小女兒,因為甚得長公主歡喜,所以長居於長公主殿中。


一番操作下來,趙悅非但成功獲得了換裝玩偶一枚,還收獲了一座生機勃勃的瓜果園。


第二年,她大婚,從皇宮裡搬了出去。


剩我還住在她曾經的宮殿裡。


趙悅的新郎自然是李唯舟。


他倆婚後,也常常進宮來。


直到一年以後,趙悅懷上身孕,進宮的次數才減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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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我經常出宮去探望她。


趙悅還是那副性子,她與李唯舟是歡喜冤家,孕吐嚴重時,總揚言要打死對方。


我和趙邈都笑她,光會嘴上說說。


一開始的時候,趙邈還常和我一起出去。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越來越繁忙了,皇宮大殿的燈火總是徹夜點亮。


我隻能自己去看趙悅。


這天,我正和趙悅坐在一起,不甚熟練地做些小孩子的衣裳。


打小我就沒接觸過這些,但為了趙悅肚子裡的寶寶,笨手笨腳勉強學會了一點。


我和趙悅爭論,我說我繡的是蝴蝶,她非要說是螞蚱。


最後,她寬容地擺擺手說:「螞蚱就螞蚱吧,萬一我生的是兒子,穿螞蚱還比蝴蝶合適。」


我倆商定,生女孩兒就叫「小蝴蝶」,生男孩兒就叫「小螞蚱」。


我一天比一天地盼望著小蝴蝶或者小螞蚱的到來。


可那日,李唯舟行色匆匆地走進來。


「燕國來人了。」他對我說。


這一句「燕國來人」,害得趙悅險些動了胎氣。


14


燕使臣提出要見我,趙邈沒有不允的道理。


但趙悅放心不下,非要挺著大肚子,跟我一起回宮。


事實證明,好在她來了。


我兩年多沒穿男裝,怎麼扮,都扮不回從前的樣子。


反而還折騰得鏡中的自己面紅氣喘,星淚點點。


若說這副樣子,都沒被人認出是女兒身,實在太牽強了些。


最後還是趙悅出手,為我墊粗腰身,塗暗膚色,又加粗了眉毛,遮住鮮豔的唇色。


這樣,才勉強看出幾分當初那質子周遙的影子。


燕使臣並不認識我,但這並不妨礙,他為我帶來阿娘和哥哥的消息,也將把我這邊的情況,帶回去燕國。


我才知道,他竟然是哥哥派來的。


我走之後,阿娘和哥哥就從永巷裡搬了出來。


阿娘隻剩下哥哥一個孩子,不再是生下龍鳳胎的災星,以她的美貌,自然受寵,第二年就被封了貴妃。


而獲得了正常教導的哥哥,很快就如利劍出鞘,在父皇的一眾皇子裡脫穎而出。


兩年前,父皇寵幸妃子時,忽然動彈不得,自此吃喝拉撒,俱在床上,全靠他人料理。


從那時起,哥哥就逐漸把持了朝政。


如今的大燕國朝諸事穩定,幾乎都已由哥哥做主。


「公主,再忍忍,殿下說,他馬上就能接您回國了。」燕使臣帶來哥哥的話。


我許久才說了一聲「好」。


自己都很難置信,我好不容易才盼來的一刻,竟沒想象中開心。


15


燕使臣的到訪,並沒在大梁朝堂上掀起太多波瀾,大臣們更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趙邈二十,早該立後了。


可他卻尋了各種借口,一再拖延。


所有人都急得不行,包括趙悅和李唯舟。


他倆讓我去勸趙邈。


我不知道這種事,自己該怎麼勸,我雖扮過男裝,卻也沒有娶妻生子的經驗,要說是以過來人的身份,談談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怎麼看,李唯舟都比我有優勢。


「你去就是。」趙悅催促我,「隻能你去。」


單純的我哪裡看見,她和李唯舟對視時,兩人眼底閃過的促狹。


可我當真不是一個高明的說客,甚至連合格都算不上。


趙邈聽罷我的勸解,竟然大怒。


我從沒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


他氣紅了眼地問我:「你就這麼想我娶別人?」


「我……」我被他問住了。


大梁皇帝娶不娶誰,是我一個燕國質子,該考慮的問題嗎?


見我發愣,趙邈的神色反而軟和下來。


他從來都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刀最致命。


「再想想,你真的想要我娶別人嗎?」


夜色裡,他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絲蠱惑。


待我回過神來,已被他逼在狹小的葡萄架下。


我被逼急了,幾乎快掉眼淚:「我不想,可是……」


趙邈輕輕地含吻住我的唇。


我下意識想掙開,他卻反而更強勢了,萬千情潮皆湧向我。


我承受不住,被他親得雙腿發軟,腦子發蒙,最後,隻能倒在他懷裡抽噎,才勉強說完剛剛想說的話:「可是,我是來為質的,不是來和親的呀……」


「那就和親吧,好嗎?」


我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所蘊含的意思,就見李唯舟和趙悅從黑暗裡走出來。


「這下好了,你們兩個榆木腦袋,可總算是在一起了。」趙悅笑道。


我驚慌地想和趙邈分開。


趙邈卻一手攬住我,眯眸看向他們:「阿姐,有勞你和阿兄了。」


李唯舟彎起他那雙漂亮的狐狸眼:「為陛下盡忠,『有勞』兩字,不敢當。」


我這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16


趙邈不再壓抑他對我的情感,除了上朝,他走到哪裡都想要帶著我。


我無數次地被他按在宮殿裡親。


有一回,我倆不知怎的,還親去了床上。


趙邈看著我的眼神逐漸幽深。


我心裡卻有片刻慌亂:「陛下……」


趙邈抱住我的身子,我倆的心跳交疊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誰的更快。


良久,他從我頸間退開一些,壓著呼吸溫聲道:「去吧。」


我拎著裙擺,幾乎落荒而逃。


那一日,直到晚間用膳,我臉上的熱意也沒有消。


大臣們依舊催趙邈立後。


他被逼急了,竟然八風不動地說出「朕心系燕國質子」的渾話。


幾個老臣當場被他駭得肝膽俱裂:「陛下莫非是有龍陽之好???」


那是趙邈少有的頑劣。


他後來雖也解釋:「朕不過是開個玩笑。」


但很長的時間裡,老臣們都不敢再催了。


生怕催太緊,真把人逼出什麼毛病。


那一年春節,是我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新年。


因為趙邈的兄弟們回來了。


先帝子嗣不多,除了趙邈和趙悅,另還有兩個兒子,分別是趙邈的皇兄和皇弟。


他倆原本也住在宮裡,但隨著先帝去世,他們不得不依照國法,前往外地。


如今回來,皇宮中一下子熱鬧起來。


為了方便和兄弟們團圓,趙悅也搬回了皇宮,李唯舟自然陪著她。


趙邈興奮地拉著我的手,給趙睿和趙津瞧:「阿兄、阿弟,這是你們未來的弟妹和皇嫂!」


趙津氣得跳腳:「二哥,你哪裡找來這麼漂亮的皇嫂!」


趙睿則穩重許多,但仍笑得合不攏嘴,成箱成箱地給我送見面禮。


趙津不甘示弱,幾乎把自己帶回來的東西全搬空了:「待你倆大婚,我再送一份大的!」


李唯舟在一旁打趣:「你們趙家人怎麼回事,慣會厚此薄彼嗎?當初我就沒這些東西!」


四兄妹紛紛笑啐他。


他和他們一起長大,自小就像是家人一樣。


「現在,這個家又多一個你了。」趙邈對我說。


那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刻。


17


年節過後,趙睿和趙津返回封地,趙悅也要回家去待產了。


她手腳水腫得下不來床,難受得狠了,還是罵李唯舟:「天殺的李唯舟!」


李唯舟心疼她,非但一湯一飯親手喂她,還都不怎麼和她拌嘴了:「是是是,都怪我,要不是那晚,我……」


趙悅羞紅了臉,打斷他:「呸,瞎說什麼!」


我在一旁好奇:「那晚,他什麼呢?」


李唯舟幹咳一聲,放下湯碗走出去。


趙悅兇惡地點點我的腦袋:「你啊,什麼都敢打聽!」


可沒過多久,她自己又問我:「你和我阿弟……」


「什麼?」我不知道她問什麼。


大概是見我愚不可及,她又覺得,和我沒什麼可聊的,自己在那裡嘀嘀咕咕:「也不知道阿弟他把持不把持得住……」


我這才聽懂了,撒開她跑出去。


趙悅想歪了:「喂喂喂,你倆不會已經?!」


「沒有!」我大聲地回答她,把灼熱的臉龐,埋在室外冰冷的空氣裡。


我在趙悅的院子裡堆了一圈雪人,六大一小,正好七個。


李唯舟看見了,誇贊我堆雪人的手藝不錯。


我問他,更想要小蝴蝶,還是小螞蚱。


他先是對這倆草率的小名,表達了不同意見,之後卻說:「都好,這倆都好,隻要阿悅能夠平平安安……」


18


趙悅生產那天,是我印象裡最冷的一日。


冷到讓我想起多年以前,燕國邊境帶走嬤嬤的那場大雪。


不會的,不會的!


我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趙悅一聲聲的痛叫,從響亮的撕心裂肺,逐漸變作無聲……我心裡的慌張害怕,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數不清的人進進出出。


一盆盆熱水端進去,一盆盆血水端出來。


後來連去院子外面倒水都來不及了,直接潑灑在院子裡。


我堆的雪人全被血水澆透,融化成了一片。


趙邈得到消息,從皇宮裡趕過來。


看到他,我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冷得要命,早已被冷汗給浸透了。


我們不顧穩婆的阻攔,瘋了一般闖進產房。


趙悅氣若遊絲地拉著李唯舟的手,緩緩轉動眼珠,挨個看了我們三人一眼。


那一眼裡,蘊滿了濃重的不舍與悲傷。


她的手,從李唯舟顫抖的掌中滑了下去。


19


趙悅走了。


她拼盡全力生下一個女兒,自己卻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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