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披頭散發的慘狀,才讓我鬱結於心的怒氣散了三分。


「她要見她兒子,帶她去母子團聚。


「挑些髒耳朵的咒罵,當眾說給沈老夫人聽。記得,隻傳話,別讓他們見上面。」


畢竟,我的好夫君給我擺了這一道,我總要送他一份打落牙往肚裡吞的回禮的。


「雲蘅,你給我滾出來!」


6


雕花木門便被一腳踢開。


裹在大氅裡的沈念安,卷著風雪跨了進來。


那一張陰沉的臉,比陰著大雪的天空還黑。


阿姐將我賜婚給他的時候交代過,他待我如何,我阿姐便待他妹妹如何。


沈家空有富貴,卻沒有倚仗與實權。


我阿姐雖為貴妃,可深居皇宮之中,看顧不到隻剩她的我。


沈家要權力,我阿姐要為我求安穩,而我需要銀錢。


沈念安與我,倒像天作之合。


這麼多年,他依然看不慣我的粗魯,我也討厭他流連花叢落下的脂粉味。


可在人前,我們依舊是互相給足面子的,最體面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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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今日,他沈家得勢,我雲家敗落,他便不願再裝了。


阿淵被馬踏傷腿時,管家便著人去請過他。


可他以有要事繁忙為由,遲遲不見歸家。


連給太醫下封帖子,他都不願再費功夫。


直到半個時辰前,我將寧若雪的貼身老媽子放了出去。


沈念安隻見了她一面,便急不可耐地踩著風雪踏馬而歸。


「把那對母子給我交出來!


「天子腳下,你竟目無王法到動用私刑,你可知會給我侯府惹下多大禍端。


「雲蘅,便不為自己著想,你也該想想你的兒子。如此失心瘋,誰也救不了你。」


他滿面風霜,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


卻自始至終,都沒過問過阿淵。


他不問,我卻偏要說。


「你做父親的,不該問問你兒子嗎?他被馬蹄踩斷了腿骨,被太醫切開皮肉接骨的時候,疼得昏死了五次。可那時候,你這個所謂的父親都沒在呢。」


他在做什麼呢?


陪太傅賞雪喝茶,求他老人家將外室子收入門下。


為他真正愛的孩子,求前程與富貴。


沈念安下意識去轉動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他心虛時慣有的動作。


「我早跟你說過,阿淵不是習武的料,你非要他騎馬射箭打馬球。如今壞了腿,又怨得了誰?


「我沒怪你毀我沈家根基,你倒好意思怪我沒圍著你們婦孺屁股後頭轉!」


對上我平靜到近乎冰冷的雙目,他撇過了頭去:


「事已至此,我侯府斷沒有用個傷殘的孩子做世子的道理。你又傷了身子難再有孕……」


他如此理直氣壯是篤定我阿淵徹底壞了腿的。


如何會這般篤定?


不過是他故意拖延時間,遲遲不肯請太醫,斷了阿淵求救之機。


他的心,真該被掏出來看看是何種顏色。


見我始終不應他,他以為我在暗自思量他話裡的可能性,便松了口氣:


「想必母親也告訴過你,本侯另有一子,流落在外多年,吃盡了苦頭。倒不如將其接回府中,當作未來世子養在你跟前。既能保住侯府的顏面,阿淵也有了照應與依靠。」


他嘆了口氣,故作傷懷道:


「我這做父親的,能為阿淵謀劃的也不過如此了。」


7


冷意在我唇角散開,我才淡淡道:


「難道侯爺就沒想過為阿淵討回公道?


「哪有人打馬球往人腦門上打的道理,不過嫉妒我兒子德才兼備他八匹馬也趕不上罷了。兒子受如此委屈,你做父親的又豈能當縮頭烏龜坐視不理,不僅要怪,還要……」


我狠狠望向他:


「血債血償!」


沈念安聞言一驚,繼而煩躁得往太師椅上縮了縮:


「小孩子的無心之失,你讓我一個大人去計較,成何體統。再說了,意外的事你讓我如何計較?打斷旁人的腿不成?


「大不了,以後不與他們玩鬧了便是。總歸阿淵也無騎射的天賦,正好靜下心來好好練點文墨。白鹿書院裡正收勳貴子弟入門,待阿淵好些了,便將他送過去。」


外室子要在他的周全下被太傅當作關門弟子收入麾下。


我的兒子隻配在白鹿書院裡和紈绔打滾。


什麼時候我們母子竟成了旁人的踏腳石與陪襯了。


我隻是收斂鋒芒做個得體的夫人,他們怎麼就以為我連腦子也丟掉了。


我將寧若雪那支點翠步搖擺在了沈念的手邊。


壓下身子,我直視著他顫抖的雙眼最後問道:


「這麼說,侯爺是不打算計較了?」


他瞳孔一縮,驟然發難:


「我堂堂一門侯爺,與一個稚子計較高低,你不嫌丟人,我還嫌辱沒了我的門風。你若再胡攪蠻纏,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可我若偏要計較呢?」


8


「雲蘅!」


他帶著威壓與我四目相對。


油燈噼啪作響,將他眼中的殺意照得分外分明。


我心下了然,這沈家我和他終究隻能活一個人了。


半晌,他終究在我半分不退的冷意裡敗下陣來。


五萬兩銀票被他推到我手邊:


「這五萬兩你拿去,阿淵的事,就此揭過。」


為了讓自己顯得有理,他還故意抬高音量:


「小孩子不懂事失手傷了人罷了,你做大人的萬般計較,隻會丟了我侯府的臉。


「臉面與主母之位你都不在乎,可銀錢呢?」


確實,銀錢我很在乎。


外祖父的白家軍,需要流水般的銀錢去養,那是我與阿姐安身立命之本。


嫁給沈念安他求權,我求錢,算是各取所需。


至於感情,他一個個換紅顏,我拼命地從沈家撈錢財,就能看出那是沒有的東西。


相安無事這麼多年,我們深諳體面夫妻的相處之道。


隻不該,他有了外室子,還將其抬舉在了我的孩子之上,更喪心病狂地拿踩著我兒子的血肉為他鋪路。


在沈念安毫不掩飾的滿臉不耐,與對我兒子的輕視裡,我便知道,率先打破安好局面的他,要死得不體面了。


「五萬兩買你兒子一條腿,這是侯爺心裡的價錢?」


他暴怒:


「說什麼胡話,事已至此,你還要如何?便是逼死那對可憐的母子,阿淵的腿也不會好了。他都已經廢了,難道還有整個侯府給他陪葬不成。


「非要鬧到官府上門你才肯放人嗎?如此,你可想過冷宮裡你阿姐的處境?」


我貴妃阿姐進了冷宮,而沈念安的妹妹靠著懷有龍嗣的身子封了妃,再不用求著我阿姐照應。


所以,他沈家過河拆橋,驟然之間與我翻臉,連我兒子都棄如草芥。


他甚至都不曾過問過阿淵的腿傷,便自我斷定,我的阿淵,廢了。


形勢逼人,從前委曲求全的他也學會威脅人了。


我眉尾一挑,笑出了聲:


「可那對見血的母子,在你母親手上啊。


「祖母慈愛,為阿淵出了頭。聽說一個被打落了牙,一個被踢斷了腿,整整齊齊跪在後院的雪地裡!」


沈念安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在對上我冰冷的笑意時,瞬間白得可怕。


9


追至沈母院中,他著急忙慌地顫聲問道:


「那對母子呢?母親,他們不是一般人,不能罰。」


沈母正愜意地被丫鬟捏著腿,根本沒聽明白沈念安的言外之意。


淡淡掀開眼皮子,她從牙齒縫裡輕嗤一聲:


「管他哪個高門裡出來的畜生,傷了我侯府的臉面,就該受罰。」


說罷,她還冷冷斜了我一眼:


「還將門女呢,我看你是我沈家的富貴養軟了骨頭,半點雷霆氣度都拿不出來。任由那個賤種罵到鼻子上都不敢還。


「張口閉口有他阿爹撐腰,誰敢奈他何。還大言不慚讓我們等著他阿爹來要我們的命。


「我老婆子一把年紀,還沒被誰威脅過,便拿了他一條腿,看看誰能要我的命!」


沈念安如遭雷擊,驟然身形一晃。


他不曉得,阿淵學騎射之術,向來有我親自監督與指導,從未出過意外。


隻在今日,我帶著阿淵出府之時,被沈母扣在了府中。


她端著長輩的姿態,敲打我一番後,將沈念安江南的表妹與外室子沈昭捅到了我跟前。


「做主母的要有主母的氣度,不過一個孩子,我沈家家大業大不至於讓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那寧家表妹也溫柔乖巧,不是個難相處的。


「南苑收拾收拾,不日便將那對可憐的母子安置進去。」


不理會我的滿臉陰沉,她扶著丫頭的手便起了身:


「沈妃娘娘身懷六甲,太醫診斷脈如滾珠,強而有力,十有八九是個皇子。這沈家的以後,沈妃的將來,皆不可限量。


「倒是貴妃娘娘,被放進冷宮已經一年多了,陛下竟是一次都不曾提起過。你說,娘娘當年樹敵那般多,若無人照應一二,可能安穩得在冷宮裡度完餘生?」


捏住了我的軟肋,她笑了:


「你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要學會審時度勢。不為自己,也為阿淵與你阿姐。」


與我擦肩而過時,她冷笑著瞥我一眼:


「記住了,這沈家啊,有我在的一天,便輪不到你做主。」


她悠然地與一眾巴結她的京中貴婦去了湖心亭賞梅,隻將從頭涼到腳的我獨獨扔在漏風的廊下。


恨意如狂風撲面,砸得我怒火中燒。


可還不等我對沈母出手,便傳來了阿淵馬場受傷的噩耗來。


在阿淵被血淋淋抬回來時,綠珠也將那外室子沈昭一並壓了回來。


她紅著眼眶同我道:


「小少爺受傷,皆因他刻意而為。事後更是半分悔意都沒有,還狠狠抽打那匹踩了小少爺的馬,咒罵那匹馬無用,竟沒踩得小少爺腸穿肚爛。綠珠不敢在皇城底下見血,才將人拖回來任由小姐處置。」


我隻看了那惡狠狠的孩子一眼,便從他脖子掛的那把刻著沈念安名字的平安鎖上,知曉了他的身份。


聯想到沈母的威脅,我便什麼都懂了——這孩子,才是他們心儀的世子之選。


所以,我嘴角一彎,把那孩子壓在了湖心亭外,衝綠珠道:


「你做得很好。」


弄髒自己的手,哪有血脈相殘有意思。


10


拉著那個狼崽子,我刻意與沈母在隔著綠植的回廊上擦肩而過。


等待沈母回來的那一會兒工夫,狼崽子一般的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冷冷瞪著我:


「賤婦,你不放了我,等我爹來了殺了你。送你和你的那賤種兒子陰曹地府裡團聚。」


綠珠抬手便給了他一簪子,痛徹心扉卻不見血:


「你故意傷了我們世子的腿,還敢大言不慚,何來的教養。」


那孩子痛得龇牙咧嘴卻半點也不肯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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