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


  坤寧宮的大門被新帝一腳踢開時,皇後還在殿內用今日的安胎藥,身前的矮幾上擺著膳食。


  看著手持長劍、逆光走進殿內的人,皇後甚至還有心情問他:“陛下可難得到我這坤寧宮來一趟,景意,給陛下布筷。”


  在一旁伺候的大宮女看著新帝手上那把還滴著血的長劍,哆哆嗦嗦在矮幾上添上一副碗筷。


  新帝眉眼一厲,抬腳就踹翻了矮幾,精致的菜餚全灑到了地上,大宮女也被嚇得一聲尖叫。


  皇後喝完最後一口安胎藥,才抬眼看向新帝:“陛下這是作甚?”


  新帝手中長劍指向她,嗓音幽冷如初冬太液池裡凝起的薄冰:“朕有沒有說過,讓你安分守己些?”


  皇後眼底全是悽涼和自嘲:“陛下不妨告訴臣妾,何為安分守己?是看著自己的丈夫夜夜宿在別的女人宮中還要喜笑顏開?還是身為六宮之主就因為吃了你賞給藏嬌殿那位的荔枝,取荔枝回來的宮人就要被你活活打死?”


  遼南王安插在皇後身邊的人,能成功煽動她用樊家小兒子還對付姜言惜,還得歸功於帝後不合多時。


  每年第一批送進宮和最後一批送進宮來的荔枝都是最稀罕的。


  今年最後一批送進宮的荔枝隻有三盤,一盤自是擺在了新帝寢宮,一盤送去了太後宮中,皇後理所當然地以為那最後一盤當歸她所有才是。誰料新帝一早就把那盤荔枝賞給了惜嫔。


  皇後派去取荔枝的人跟藏嬌殿那邊的人起了爭執,最後荔枝自然是被皇後的人強勢拿走了。


  藏嬌殿那位覺得受了莫大的屈辱,很是甩了新帝好幾天的臉色,新帝為了給她出氣,動不得有孕在身的皇後,就下令把皇後宮中那日去取荔枝的宮人拖去慎刑司杖斃。


  新帝聽得皇後這番話,面上怒意更重:“就因為這些,你便下此毒計想害死她?毒婦何配掌管六宮?”


  一句“毒婦”,激得皇後拼死忍在眼眶裡的淚水瞬間滾落出來。


  她苦笑一聲,閉上眼道:“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麼,陛下若是嫌臣妾礙眼,想為新人騰位置,不妨一劍結果了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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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宮裡的人早在被抓住時就咬舌自盡,證據全無。


  眼下皇後抵死不認,新帝怒火中燒,真恨不能直接一劍了結了她。


  但是……不能……


  倒不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而是皇後娘家在朝堂上的勢力。


  劍鋒抵著皇後咽喉,隻差幾釐的距離。


  殿外忽而傳來一陣喧哗,緊跟著是太後的哭罵聲:“混賬!你這混賬!”


  太後由貼身伺候的大宮女扶著快步進了大殿,一見新帝用劍指著皇後,險些沒給氣暈過去,她幾步上前一把打落新帝手中的劍,護在了皇後跟前:“這是你的皇後!她肚子裡的是你的嫡長子!你要做什麼?”


  皇後是太後娘家的侄女,摒去婆媳這層關系,二人也是姑侄。


  皇後見了太後,滿腹委屈才有了地方發泄,當即大哭起來:“母後……”


  新帝本就因楚家的事氣得不輕,現在自己心愛的女人又被設計,他整個腦袋都嗡嗡作響,皇後的哭聲更讓他煩躁,他偏過頭,冷冷看著太後道:“這皇後是母後您替兒臣選的,不是朕自己選的。”


  “混賬!”


  太後氣紅了眼,揚手就給了新帝一耳光。


  打完之後,太後看著自己的手,也愣住了:“皇兒……”


  新帝舔了一下唇,嘗到嘴角的血腥味,他吩咐左右的人:“送太後回慈寧宮。”


  太後怕他真對皇後下手,嚇得厲聲道:“你忘記你能登上皇位,你舅舅出了多少力?”


  這話讓新帝徹底冷了眸色,他登基這兩年,太後娘家人借著這從龍之功,無數次得寸進尺。


  外戚當政,試圖把他當成一個傀儡皇帝,他故意扶持樊家,本就是為了打壓太後娘家人的氣焰。


  他道:“舅舅的樁樁功績,朕都記著的,不勞母後提醒。”


  太後被他氣得心口一陣陣抽疼,伸手指著他:“你……”


  新帝冷眼一掃左右的人:“朕的話爾等都聽不見是嗎?送太後回慈寧宮!”


  宮人們隻得簇擁著太後離去。


  皇後倒伏在鳳榻上,面上心如死灰,隻流著淚問他:“陛下既這般厭惡臣妾,當初又何必下聘娶臣妾……”


  新帝沒有理會他,冷聲道:“皇後無德,即日起,禁足於坤寧宮。”


  皇後看著他毫不留情離去的背影,泣不成聲。


  等長公主進宮時,宮裡這場鬧劇已經結束。


  長公主看著坐在龍椅上的新帝,斥道:“你不該在此時動手殺了樊盛年。”


  新帝抬起一雙陰沉狠佞的瑞鳳眼:“他動了朕的女人,該死!”


  “那前些日子文武百官彈劾他時,你怎不殺他?”長公主質問道:“你如此行事,今後朝野上下還有何人信服於你?樊盛年該死,但不該因這樣的理由而死!你若因之前彈劾一事定罪將他砍了,對樊家是敲山震虎,對滿朝文武也是一個交代!”


  “但他輕薄後妃,你才將他砍了。你讓朝臣怎麼想?朝臣隻會覺得你為君不仁!炭火不落到自己腳背不知道疼!”


  新帝解釋道:“遼南王彈劾樊盛年一事,樊威上交了松州兵符保樊盛年。”


  長公主問他:“所以松州兵符都還抵不上你後宮裡一個嫔?”


  新帝沉重閉了閉眼:“姑姑,惜嫔是無辜的。她隻是被卷進了這場陰謀中而已,宮裡有遼南王的暗釘,朕已經悉數揪出來了。”


  長公主怒極反笑:“她無辜?你犯下的哪一件糊塗事不是由她引起的?那就是個禍害!”


  新帝突然道:“楚昌平逃出京城了,肖乾說,是姑姑在都和大道處攔了他將近一刻鍾。”


  長公主面上半點慌亂沒有,她迎上新帝的目光,“陛下這是在懷疑我?”


  新帝不答,長公主兀自笑了笑,整斂袖襟,“肖統領手底下的人衝撞了我的車駕,我連一個像樣的賠禮都要不得了?無怪肖統領敢那般敷衍我,想來是我在陛下這裡,早已是個外人。楚昌平當年金鑾殿上拒婚,本公主如今還要上趕著去幫他不成?”


  言罷她拂袖而去:“說不得你那心尖上的人,陛下隻當我今日未進宮過罷!”


  新帝這才示意一旁的總管太監上前攔住長公主,自己也軟了語氣:“姑姑息怒,是今日諸多事宜,都太過巧合了些。”


  “姑姑是朕在世上至親之人,姑姑都不為朕好,世上還有何人為朕好?”他起身向長公主賠罪:“方才是朕失言了。”


  長公主看著新帝,眼底有些黯然,到底是自己胞弟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


  可以說長公主比太後更了解新帝。


  她知曉他繼位以來,縱著樊家像一條瘋狗,是為了制衡外戚,也是在打磨一柄他劍指之處,絕無須發的利刃。


  這些年他想要暗地離對付誰,都是由樊家出面,反正他給樊家絕對的寬容和權利,所有罵名也由樊家背,就像把姜家嫡女發落去軍中充妓也是交給樊家善後一般。


  長公主嘆了一口氣:“陛下,水清則無魚,可一池水若是腐臭了,也是養不出魚的。”


  如今的朝堂,已經被樊家攪得渾濁不堪了。


  新帝道:“姑姑說的這些,朕心中都有數,隻是……遼南王突然力保楚家,朕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畢竟楚家,除了一個楚昌平,實在是再沒什麼堪用的地方。


  這個問題,長公主也沒想通,但私心裡還是不願新帝再打楚家的主意,她道:“陛下還是先想好如何給樊家和姜家一個交代吧。”


  長公主雖看不上惜嫔,可那好歹也是姜尚書家中庶出的女兒,樊家賠了一條人命,要想讓樊威罷休,除非姜家這邊也賠上一條人命。


  後妃受辱,尋短見似乎再合理不過。


  三日後京城的消息再傳到西州時,封朔正在西州大營練兵。


  他看完密函後,一言不發遞給了在一旁探頭探腦張望的池青。


  池青看著密函嘖嘖兩聲:“這小皇帝還真是個痴情種,愣是把他那寵妃被輕薄的消息給死死瞞了下來。昭告天下樊盛年是醉酒後跌入太液池淹死的,樊家可不是陸家那般好拿捏的。沒了陸家這一膀,如今新帝這一臂怕是也要生異心了,我覺著京城那邊怕是有好戲看了。”


  封朔一身玄甲在太陽底下燁燁生輝,他看著不遠處的校場正在操練的將士道:“近日西州城戒嚴,但凡有外來人口,都盤查仔細些。”


  池青知道他這是怕小皇帝得知姜家嫡女還沒死,會派人過來下殺手,他頗為痛心地道:“為了一個楚昌平,咱們這次人力財力可都折損了不少。”


  且不說散出去的那些錢財,光是在京城布下的那些暗釘都被拔出來大半,這是多少年的經營啊。


  若是皇宮的暗釘還在,今日才送到他們手中的密函,早該昨日就已經抵達西州了。


  封朔並不接話。


  池青一邊肉疼地搖扇子,一邊又開始嘴欠:“不過我覺得那姜家嫡女還挺痴情的,她先前偽造身份時,不就是說自己來西州是為了找未婚夫的嗎,她口中的陳二狗可不就是陸臨遠?”


  走在前面的封朔突然停下腳步,池青一個不留神險些撞他後背上了。


  他摸摸鼻頭茫然看著封朔。


  封朔道:“她跟陸家小子已經沒有婚約了。”


  池青聽得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愣了一會兒,狐狸眼裡突然精光四射。


  有貓膩!


  姜言意自那天後,就再也沒見過封朔。


  他送的那整整一馬車禮物,她都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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