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忘了,一開始就是你讓我過去接她的。」


裴凌川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下意識用力地攥緊我的手腕。


我吃痛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松開。」


裴臨琛沉下臉,「你看不出來她被你捏疼了嗎?」


裴凌川冷漠又厭惡地看著他:


「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事,跟你無關。」


「裴臨琛,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凡是我的東西,都想來摻一腳。」


「但有什麼用?小時候爸媽隻喜歡我,現在——沈音也隻會是我的女朋友。」


說完這句話,他牢牢握住我的手腕,帶著我穿過院子。


直到坐進停在門外的車裡,他終於松開我的手。


卻又在很近的地方,直直盯著我的眼睛:


「不是說給我準備了禮物嗎,禮物呢?」


我沉默片刻:「扔了。」


「阿音,你在生我的氣嗎?」


他煩躁地撥弄了一下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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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記了今天有約會是我不好,但那時候我人都在賽車場上了,兄弟們都在,我總不能丟下他們一走了之……」


「為了幫你贏到第一名的禮物,我還受傷了呢!」


他挽起袖子,露出小臂。


那上面貼著兩個並排的小草莓創可貼,邊緣微微滲出些血跡。


這是姚貝貝很喜歡用的款式。


7


很久很久以前,裴凌川不是這樣的。


他隻大我一歲,上下學都一起走。


十七八歲的少年,佔有欲極強,表達愛意的方式也直白而熱烈。


他會在有女生遞情書的時候接也不接,笑著揚眉說:「抱歉,我有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了。」


也會在沈玥剪壞他送我的裙子後,親自上沈家的門,替我討回公道。


「剪什麼不好,剪我送的裙子。怎麼,沈家是打算從此斷絕跟裴家的合作嗎?」


最後沈玥隻能被逼著跟我道歉。


後來學校舉辦籃球比賽,我在去自習室的路上,被他攔住。


裴凌川強行塞過來一瓶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下午來看我球賽,記得來場邊給我送水。」


在我的目光籠罩下,少年裴凌川耳尖微紅:


「他們都有女朋友送水,我看了嫉妒,不行嗎?」


直到他高中畢業後。


被家裡送去國外讀了大學。


兩年後我才找到一個機會,飛去國外陪他過聖誕。


裴凌川來機場接我時,身邊跟著一個穿駝色大衣的高挑女生。


她笑著,漫不經心地上下打量我片刻,才伸出一隻手:


「你好,我是裴凌川的學妹,姚貝貝。」


「我們都是中國出來的留學生,人生地不熟的,多虧了有他和我互相照顧呢。」


畢業後,姚貝貝理所當然地和他一起回了國。


一直到,現在。


……


我回過神來,正對上裴凌川可憐兮兮望向我、像是在求安慰的目光。


「血把創可貼都浸透了,換一個吧。」


我頓了頓,反問他,


「不是說,給我贏了禮物嗎?」


裴凌川獻寶似的捧出一個禮物盒。


打開來,裡面躺著一條閃閃發亮的藍鑽手鏈。


「專門給你贏的彩頭,貝貝問我要,我都沒給她呢。」


他湊過來,小心翼翼地想給我戴上手鏈。


卻一時沒扣上,讓它從我手腕上滑了下去。


我連忙彎腰去撿,指尖在車座下方摸索,借著微微昏暗的燈光,看到了一根被旋開的口紅。


「阿音,撿到了嗎?」


「……嗯。」


我應了一聲,將手鏈緊攥在手心,直起身來。


眼前光線驀地一暗。


嘴唇也被一股溫熱的力道堵住。


裴凌川扣著我的肩膀,深深地吻著我,在我唇間沙啞低喃:


「別管裴臨琛,他本性難移,一肚子壞水。」


「阿音,我會好好陪你的。」


8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裴凌川沒有再跟他那群兄弟們出去過。


像是為了彌補那天的失約,他開始每天陪著我投簡歷、準備面試、做兼職的翻譯工作。


還有照顧陽臺上的那些植物。


裴凌川對此很不解:


「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跑面試?我可以跟我爸說一聲,直接在裴氏給你安排個職位。」


筆尖在紙上微微一頓。


我抬起頭:「已經有兩家之前我實習過的公司給我發 offer 了,我隻是想再對比下,不用麻煩叔叔。」


裴凌川背靠裴氏,又有裴家父母毫無保留的寵愛。


他可以肆意妄為,永遠不必為生計憂心。


我能感覺到,這樣忙碌而乏味的生活,他很快就覺得膩了。


這天傍晚,裴凌川出門接了個電話。


回來時,說要出去一趟,給我買東西。


「我很快回來,再給你帶份宵夜吧。你最近兼職這麼辛苦,都瘦了。」


我安靜了幾秒,盯著他微微躲閃的眼睛。


「好。」


裴凌川離開後,我繼續伏案工作。


手機卻突然亮起。


是裴臨琛發來的好友申請。


備注是:「蛋糕很好吃。」


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我還是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抱歉,裴先生。」


他幾乎是秒回:「我認為無論如何,道歉的人都不該是你。」


我猶豫著,不知道該回復些什麼。


他的消息很快又來了:「你送我蛋糕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一下子呆住。


腦中突然浮現出好幾年前,裴凌川無比盛大的成人禮。


那天裴臨琛沒有出現。


我好奇,問了一句。


「你哥怎麼不在?」


「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他說,「我家裡從來不給我哥過生日的。」


……


回過神,我指尖點了又點,才發過去一句幹巴巴的。


「生日快樂。」


「謝謝。」


他說,「謝謝你的祝福,我很開心。」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再吃一次你烤的蛋糕?」


不等我再說什麼,手機上突然跳出一條短信。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


「來夜色酒吧,接裴凌川回家,他喝多了。」


9


夏日夜晚,外面的風裡也透著一絲燥熱。


我根據那個號碼發來的包廂號,一路找到了比較安靜的三樓。


正要推開包廂門,裡面突然傳來熟悉的、姚貝貝的聲音。


「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和她掰了?」


虛掩的包廂門縫隙露出一線燈光。


而我恰好藏在走廊昏暗的陰影裡。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和她掰了?」


裴凌川的聲音一片森然,「沈音和你不一樣,除了我,還有誰會愛她?」


「那我跟你現在算什麼?你要是真愛她,當初不會出國半年就跟我睡,還說什麼我身材好,不像某些女孩瘦巴巴像個猴子一樣,你說的不是她嗎?」


裴凌川煩躁地點了支煙:


「那天我喝醉了,是個意外。」


「意外?」


姚貝貝一聲冷笑,


「那上個月飆車你贏了,坐在車裡按著親我,也是意外?」


煙草被點燃的氣味傳出來。


一股強烈的反胃感突然湧上喉嚨。


我轉過身,就近找了個服務生,問她要了兩瓶酒。


冰涼的液體翻滾著滑下喉嚨,好像才把那股情緒壓下去。


卻又湧上新的迷蒙醉意。


我跌跌撞撞地跑進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擰開水龍頭,猛地往臉上潑了幾捧涼水。


耳畔的嗡鳴聲裡,突然響起裴臨琛的聲音。


帶著微微的驚訝:「阿音?」


我抬起頭。


在鏡子裡對上他的眼睛。


他迅速地補充了一句:「這是男洗手間。」


「……抱歉,我走錯了。」


我揉了揉發燙的耳朵,站直了身體,往門外走去。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卻被他輕輕扣住了手腕:


「現在別出去。」


「外面的某些場景,你不會想看到的。」


10


這是我第一次來裴臨琛家。


被他攙扶著坐上沙發時,酒意已經把我的神思攪得一團亂。


「對不起……」


我有些遲緩地道歉,「我之前,沒喝過……」


「不用道歉,我說過,無論如何道歉的人都不該是你。」


裴臨琛微微扯松了領帶,


「說來冒昧,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裴凌川呢?」


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在我腦中一一閃過,記憶和醉意混成駁雜的一團。


我想到餓肚子時裴凌川遞來的零食,想到十五六歲的年紀我穿不好禮服被所有人嘲笑。


想到他細心替我打好又整理的蝴蝶結。


想到昏暗衣帽間潮湿的初吻。


最後卻隻吐出一句:「因為,他打的蝴蝶結很好看……」


曾經他給我的愛意也真摯熱烈。


隻是最後都變了質。


眼前光線突然一暗。


我抬起頭,發現裴臨琛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這一年來,他每次失約,總找我代勞,取走你的禮物、送你回家……是篤定了我不會做什麼嗎?」


裴臨琛一邊說著,一邊寸寸俯下身來,


「不如今晚,也由我代勞吧。」


「阿音,我打的蝴蝶結比他更漂亮,你會喜歡的。」


他的氣息就呵在耳畔,又熱又痒。


領帶不知何時已經被他完全解了下來,一圈圈纏上我的手腕,將我兩隻手繞在一起,拉在頭頂按住。


「還記得嗎阿音,這是你送的領帶。」


他的聲音又低又啞,細密湿潤的吻從耳畔一路往下,


「他不珍惜,自然有人替他好好保管。」


裴臨琛的氣息越發滾燙,帶著某種引誘的意味:


「阿音,你會拒絕我嗎?」


——沈音和你不一樣,除了我,還有誰會愛她?


我沉默片刻,點點頭,又搖頭。


於是裴臨琛笑了:「阿音,從來都不是隻有裴凌川一個人,你也看看我。」


「我會好好愛你的。」


客廳裡隻開著一盞昏暗的燈。


半開的窗簾外,月光照進來,與燈光交融在一起。


正如我同裴臨琛交融在一起。


「乖,放松點,別這麼緊張……」


「好漂亮,阿音,好漂亮……」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穿過我散落在頰側的凌亂的頭發。


捧著我一側臉頰,摩挲著,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沿著身體線條一路往下。


裴臨琛急促地喘著氣,低聲問:


「我想嘗一嘗,可以嗎?」


夜更深了,別墅內的空氣反而更加燥熱。


到最後,我已經吐不出完整的詞句,隻能攀著裴臨琛的肩膀,被他帶著在顛簸的浪潮中遊動。


而所有細碎不成調的聲音,都被他親吻的唇舌吞了下去。


哪怕是抵達雲霄深處的那一刻。


……


我醒來時,天色大亮。


身體陷在一片柔軟裡。


裴臨琛已經不見蹤影。


思維遲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我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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