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時間,高氏甚至覺得,霍羲這孩子雖然小小的一隻,可威力並不小。


  這一哭起來,竟比他爹那活閻王還要可怕!


  去往通鑑園的路上,霍羲再也沒哭鬧過。


  高氏便覺得,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可她卻仍覺得提心吊膽的,怕霍羲當著霍阆的面兒說些什麼。


  她戰戰兢兢地帶著霍羲進了軒堂後,小團子很快就跑到了霍阆的輪椅前。


  霍阆摸著男孩的腦袋,掀眼看向了高氏,淡聲問道:“你怎麼也過來了?”


  高氏有些不知所措,霍羲卻先她開口,對霍阆朗聲道:“是我在路上看見祖母,就讓她跟著我一起過來啦。”


  霍阆眸色幽深,又問:“怎麼突然想起讓你祖母一起來了?”


  高氏覺得,自己的那顆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兒處,生怕這孩子會將適才的事同霍阆說出來,她可不想被霍阆斥責一通。


  霍羲卻話音甜甜地回道:“因為祖母對我可好了,而且祖母應該是想阿翁,她也想來看看阿翁。”


  “哦?是嗎。”


  霍阆看了高氏一眼,淡淡又問。


  高氏點了點頭,懸著的那顆心也終於落了地。


  等這緊張的精神一松懈,高氏忽又覺得,霍羲這孩子討喜,他親娘其實也沒礙到她什麼事。


  阮安不過是因為意外,才與江小娘見了一面,她倒也不必因為這件小事,就同她這個長媳計較。


  反倒是賀家的那位,昨天同她說這件事的時候,總是將言語刻意拋引到,阮安這是在有意拉攏江氏和霍樂識的話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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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氏在心裡嘖嘖兩聲。


  看來賀家那位心術不太正,可她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媳,以後她還是要好好地提點提點她。


  ***


  霍長決在東市署忙完手頭上的公務後,回到相府,時已至黃昏。


  正巧見到從郊外大營歸府的霍平梟,他今日騎了匹尋常的汗血馬,等馬奴牽著那大馬去了西側門的馬厩後,霍長決走到霍平梟身前,準備同長兄在路上聊敘一會兒。


  未料霍平梟今日難能先他開口,男人面色冷峻,淡聲叮囑道:“你那新婚妻子有些不安分,你回去後跟她好好說一說,別總讓她在內宅挑起事端。”


  霍長決連聲應是後,道:“對了兄長,最近那黎意方,又請了兩日的假。”


  上次西市發生的那事,讓霍長決知道,霍平梟貌似與那個阮姓醫姑有些不為人知的風月事。


  霍羲的生母好像就是那醫女,房家表妹隻是撫養他的人而已。


  當然,兄長在劍南道的時候,肯定也對房氏產生過感情。


  像兄長這樣的男人,身側多幾個紅顏知己,再正常不過了。


  他身為弟弟,也不能指摘什麼,更不能將兄長的私事同外人隨意說。


  而且好想就是因為那個醫女,兄長才對黎意方其人頗為忌憚。


  果不出霍長決所料,見他一提起黎意方,霍平梟果然提起了些興致。


  他淡淡瞥眼,狀若無意地問:“他不是個勤勉的好官嗎?怎麼還總向官衙請假?”


  霍長決如實回道:“好似是去了趟嘉州吧,那阮姓醫女好像就是嘉州人,他母親既是不同意他和那醫女成婚,估計是又去嘉州尋她了。“


  說罷,霍長決也和黎意方一樣,對那醫女的下落頗感好奇。


  阮姑到底是回嘉州了,還是被兄長安置起來,金屋藏嬌了?


  話音剛落,卻聽霍平梟嗤笑一聲。


  再開口,男人的嗓音透了些森然的寒意,話音幽幽地說了四個字:“自作多情。”


  覺出男人周身的氣勢驀然凌厲了些,霍長決沒敢再多說什麼,不過卻深以為然。


  他兄長看上的女人,連皇帝都不敢同他爭,黎意方隻是一個從寒門出來的仕官,霍平梟動動手指頭,就可以將他未來的所有路子都堵死。


  黎意方屬實應該見好就收,犯不上自毀前程,偏得刺他兄長的眼。


  二人走在鵝石路上,卻見霍羲和乳母也往他們的方向行來。


  覺出霍羲是來尋他的,霍平梟停駐了步伐。,


  男人浸著冷意的眉眼漸變得溫和,他垂眼看向小團子,好整以暇地問道:“小鬼,尋你爹來做什麼?”


第28章 小醫姑


  霍羲沒立即回他, 霍平梟倒也沒急著催促。


  “二叔好~”


  霍羲見霍長決站在霍平梟身側,乖巧禮貌地喚道。


  霍羲畢竟是他們這一輩出世的第一個孩子,霍長決身為叔父, 自然也很喜歡這個小侄。


  霍長決俯身看向小團子, 神情也變得溫和了許多,問道:“羲兒最近都跟著阿翁學些什麼了?”


  霍羲如實回道:“侄兒這幾日學了大經中的《禮記》。”


  這話一落,霍長決的神情微微一變,有些難以置信道:“你才多大, 現在就學上大經了?”


  霍長決不太了解霍阆是怎麼教導的霍羲, 卻覺得像他這麼大點兒的孩子, 字應當都未認全。


  反正他像霍羲這般大的時候,也就隻能背背三字經。


  霍長決忽地有些明白了父親為何要親自教導霍羲, 看來他這小侄是真的天資聰穎。


  “羲兒要繼續用功, 這樣就能去國子監上學了。”


  霍羲點了點小腦袋。


  霍長決溫聲叮囑完,復又想起了自己當年在國子監上學的那段時日。


  國子監的監生們一般都在朱雀街外的廣文館上學, 東都的洛陽也有個國子監。


  當年霍樂識差點就去洛陽讀書。


  霍阆的官位是正一品,位列三品之上, 三品以上官員的子嗣在國子監中修習的科目是國子學,每年長安的廣文館也隻招七十二名生員修習國子學, 競爭極其激烈。*


  霍樂識的天資本就比別人差點, 而現任國子祭酒陳鐸的性情又極其的剛正不阿, 就算那些勳爵、高官對他纡尊降貴,他也依舊會照規矩行事,擇其優而錄, 不會給任何人開後門的機會。


  當然, 在廣文館中學習國子學的, 還有大骊國的那些皇子皇女們, 其餘的監生也都是非顯即貴,但凡是進了這裡,就等同於提前打通了未來十幾年的官途。


  但這些門閥世家出身的子弟們若想在朝廷做官,也得在每三年舉辦一次的春闱中榜上有名。


  霍長決離開後,鵝石路上隻剩下了父子二人。


  霍平梟垂眼卻見,適才還衝他二叔明朗笑著的小團子,在霍長決一走後,立即就板起了小臉兒。


  男孩的小眉毛蹙著,兩隻小手也緊緊地攥成了拳,模樣奶兇奶兇的。


  看來他兒子會變臉。


  霍平梟淡淡瞥他,懶聲問:“你不是來找我的?”


  男人有時看著霍羲這個小小的男孩,還是覺得很神奇,這個小奶團子,是阮安為他生的孩子,一半像他,一半又隨他娘。


  霍羲搖了搖小腦袋後,又飛快地點了點頭,方才氣鼓鼓地喚道:“爹,我先去我阿翁那兒了。”


  聽到“爹”這個字,霍平梟漆黑的眸色怔了下。


  霍羲覺得自己終於完成了娘親交給他的任務,便邁著小短腿,噠噠噠地跑離了霍平梟的身前。


  看著霍羲踉跄離去的小小身影,霍平梟淡哂,他吊兒郎當地拖長了話音,自言自語道:“去吧,乖兒子。”


  ***


  -“夫人,侯爺將您讓送的茶水飲下了。”


  入夜後,阮安原本想和霍平梟好好地談談昨晚的事,她適才往他書房瞥了一眼,見男人眉眼冷淡,緘默地端坐在漆木書案後,正用長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兵書。


  又覺軍務重要,先等他忙完再說。


  白薇和茯苓正好在浴房備好了熱水,阮安便想,等她沐完浴,霍平梟也應當能忙完,他昨夜既是答應要教她寫字,那她也得盡快將這事同他敲定下來。


  不經時,阮安從浴桶而出,白薇和茯苓為她擦拭著身體,澤蘭則站在她身後,用帨巾為她絞幹湿發。


  姑娘發著呆,那雙盈盈的杏眼也一直看著湢室內氤氲上熱霧的牆,燈火有些昏黃,阮安忽覺周遭的氛感變得不甚對勁。


  有冷冽熟悉的氣息從她發上拂,隔著帨巾那層單薄的布料,指尖抓握她發皮的力道也重了些。


  這明顯是個男人的手。


  阮安赧然垂睫,小聲喚道:“侯爺……”


  見她出聲,霍平梟幹脆停下了為她拭發的動作。


  阮安剛要轉身察看情況,微湿的帨巾已然落於地面,蹭過她泛紅的細嫩足跟。


  她倉皇抬眼,手腕卻被男人掌心溫熱的大手輕攥,霍平梟攫著她手,往她發頂上方抬去。


  阮安整個人就像是隻被叼起長耳的兔子,還沒搞清霍平梟到底要做些什麼,卻被他推著腰窩,摁在了浴桶外。


  姑娘的前身幾乎貼在了那包圍著熱水的木板上,一臉的懵然無措。


  桶裡的清水晃了晃,仍泛著些微熱氣。


  阮安用小手抓住桶沿,蒞了適才的那番浸泡,姑娘的手背也染上了淺淺的櫻粉色。


  霍平梟順勢欺近她纖瘦的背,剛要傾身輕啄她耳垂。


  阮安覺得耳側有些泛痒,想躲開,便將小臉側過了一旁。


  霍平梟幹脆順著她躲他的方向,將姑娘撥弄著翻了個兒。


  小妻子趿著的木屐因著適才的動作掉了一隻,地面的絨毯也有她湿噠噠的小小腳印,她軟軟的唔了一聲,肌膚也泛著甜馥的馨香。


  可她卻在躲著他,不肯讓他靠近。


  之前的幾次,她也都統統拒絕了。


  眼前的種種,讓霍平梟忽地想起了霍長決適才說的那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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