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曾徹夜為他改良劍譜、為他收集妖丹。


  她做過許多如今看來很蠢的事情。


  她的朋友不多,她竭盡所能,不過是想挽回一段友情而已。


  但夏知秋始終戴著那副偽善的面具看著她,帶著高高在上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冷漠和恨意。


  她從前很想問這麼一句話,後來釋然了,現在又想替曾經的自己問一句,也替話本中的秦拂問一句。


  她看著夏知秋一下子變得怔愣的臉,平靜的說:“夏知秋,我想替五年前的我問一句,你的恨意到底從何而來?”


  有那麼一瞬間,看著秦拂平靜的表情,夏知秋心中不可抑制慌張了起來,仿佛自己正在失去什麼。


  但很快,他想到了什麼,恨意重新佔領了他的情感。


  他想像從前那樣嘲諷回去,但看著秦拂平靜的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衝動讓他想把那些事情都說出來。


  說出來會怎麼樣呢?她會後悔嗎?會不可置信嗎?會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平靜嗎?


  夏知秋承認,他很想看她懊悔的表情。


  他冷笑了一聲:“秦拂,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是個半魔。”魔族和人類的孩子,有的可能是純魔、有的可能是純種人類,而有的是不招人待見的半魔。半魔,擁有魔族的血脈,但卻不能修習魔道,不被魔族所接受,隻能隱藏身份以人族的身份而活。


  秦拂知道了會怎麼樣呢?會大驚失色還是不可置信。


  但秦拂的表情始終很平靜。


  她說:“我知道。”


  夏知秋瞳孔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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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知道,師尊收徒的時候也知道,否則太寒劍尊會收來歷不明的弟子嗎?”


  她笑了笑,說:“師尊知道你是半魔,他本來不想收你,但我覺得,你雖然有魔族的血脈,但更有人族的本性,惡念並未壓過善念,那就不算魔族。”


  “所以師尊收了你。”


  夏知秋沉默了片刻,突然嘶啞著嗓音哈哈大笑。


  秦拂冷漠的問他:“所以,你對我突如其來的恨意,僅僅是因為你是個魔族嗎?”


  “不。”夏知秋大笑著,從儲物戒裡拿出一把讓秦拂眼熟的骨笛。


  他笑的淚都快流下來了,搖頭說:“你認識這個嗎?哦,你送給我的,你當然認識。”


  他停了下來,近乎悲涼的說:“六年前你送給我這個,說是你多年前誅魔的戰利品。”


  “這個骨笛屬於我純血魔族的姐姐。”


  “你殺了我的親姐姐。”


第26章


  秦拂認得那個骨笛,這確實是秦拂送給他的。


  六年前,夏知秋下山出任務時受了不輕的傷,養傷的時候靈力暫時沒辦法用,秦拂想給他找一個合適的法器暫時防身,翻找自己的儲物戒的時候偶然看到了那個骨笛。


  那是秦拂誅魔的戰利品,但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東西了,久到秦拂有幾十年不曾想起它,也忘記了那個骨笛原本的主人是個什麼人。


  夏知秋有一半魔族血脈,這個骨笛的主人以前似乎是個魔族,有魔族血脈的人操縱這個骨笛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夏知秋一半的魔族血脈用來控制這個骨笛即能比普通人威力更大,又不會大的特別顯眼。秦拂深思熟慮之下,覺得這個骨笛很適合他。


  於是她送給了他。


  也似乎是那之後,夏知秋突然有一段時間躲著她走。


  秦拂那時候不知道他在鬧什麼別扭,費了好大心思想和他談談,但他一直躲著她。


  後來,他自己又恢復了正常。


  再過半年,夏知秋突然找她告白。


  告白之後,兩人徹底形同陌路。


  從前種種秦拂覺得摸不著頭腦的事情,似乎一下子都變得有跡可循了起來。


  而另一邊,夏知秋拿著骨笛近乎怨恨的看著她:“當初我出生在魔界受人欺凌,是我姐姐把我送到了凡間才給了我一條活路,為什麼是你殺了她?為什麼偏偏是你?而我還愚蠢的不願意恨你。那時候我想,隻要你肯和我在一起,我寧願什麼都不在乎,我還天真的這麼想……”


  他的語氣悔恨又痛苦,但秦拂的目光卻一點點冰冷下來,最後幹脆嗤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她幾乎是嘲諷的說:“你想說,你知道是我殺了你的姐姐,但你那時候想,隻要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寧願不在乎這些?”


  夏知秋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那態度幾乎是默認。


  秦拂費解道:“夏知秋,你有病嗎?”


  “你拿你姐姐當什麼了?又拿我當什麼了?”


  “血海深仇就是血海深仇,你若是堂堂正正的告訴我我殺了你的姐姐,你想報仇,那我還敬你夏知秋是個有血性的人,我堂堂正正的等你報仇!可你現在算什麼?割舍不了你姐姐的親情、又放不下你對我所謂的情愛,所以你決定把我們兩個放在天平上衡量,看看誰輕誰重嗎?然後你發現其中一個不願意被放在天平上,所以滿腔恨意都有了理所當然的出處?”


  她上前一步,劍柄抵住了夏知秋的心髒處,冷冷淡淡的問:“但夏知秋,你捫心自問一下,你那些恨意有多少是真的來自於你姐姐的死,又有多少來自你對自己無能為力和優柔寡斷的遷怒?”


  夏知秋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即使將冷淡和嘲諷寫在了臉上卻依舊如此動人的少女。


  他說:“秦拂,你一定沒有喜歡過一個人。你如果喜歡過人的話,你就不會這麼說。”他曾經有多愛她,現在就有多恨她。


  他似乎是冷靜了下來,自嘲的笑了笑,說:“我承認我是個真小人、是個偽君子,但是秦拂,這個世界上真正風光霽月的人有多少呢?修道修心,又有多少人能修的心如琉璃一塵不染?”


  秦拂:“可能是我真的不懂,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也一定不會落到你這幅田地。”


  夏知秋意味不明的看了她半晌,最後笑了一下,說:“秦拂,你真適合修無情道。”


  說完,他彎腰撿起了自己的劍,大踏步離開這裡。


  夏知秋走到洞口時,秦拂想起了什麼,突然叫住了他。


  夏知秋的聲音冷漠:“什麼?”


  秦拂平心靜氣道:“沒什麼,隻是我還想告訴你一個事實。”


  夏知秋:“有什麼想說的都說吧。”


  秦拂:“我秦拂劍下從來都沒有冤魂。”


  夏知秋猛然轉頭看向她。


  秦拂聲音平靜:“或許別人不敢這麼說,但我秦拂敢保證,我劍下沒有一個亡魂,死在我劍下的都是該死之人。你隻知道你姐姐死在我手裡,為什麼不查查她生前做了什麼惡?”


  夏知秋的背影猛然僵住。


  秦拂的聲音還在繼續:“魔界生了你,但人間養了你,正魔之戰剛過百年,凡間修士力量薄弱的地方仍有魔修屠殺人族,二者交戰在所難免。所有正道修士都有可能會殺魔族,那個魔族有可能是你姐姐、有可能是你其他親人。所有的魔修也都有可能屠殺正道,那些魔修也有可能是你姐姐、你親人,被屠殺的人有可能是你朋友、你同門。夏知秋,你既然決定做為人族而生存、作為正道而修煉,我以為這些你都想過。”


  “你在作為人而生存的那天起,就該舍棄魔族的一切,包括親情。”


  夏知秋耳邊似有炸雷聲響起。


  他想過嗎?他想過,隻是不敢深想而已。


  此時此刻,他眼前似乎又依稀浮現出長姐的面容。


  在那個弱肉強食的魔界,母親早亡,他能接觸到的唯一的溫暖便是來自長姐。


  他突然想起長姐把他送到凡間時曾說過的話。


  “知秋,從此以後,你就作為人族生活了,忘了你魔界的經歷,也忘記你那一半魔族血脈,最好把我也忘了,這樣你才能活的輕松一點、活的久一點。日後如果你我戰場相見。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也不要太過軟弱,因為那個時候我們就不是長姐和幼弟的關系了,而是正道和魔道。”


  那時候他年紀尚幼,不懂這句話。


  後來他不敢想這句話。


  忘記從前的一切,你才能活的輕松一點。


  秦拂殺了他的姐姐,其實在別人看來隻是一個正道修士殺了一個作惡魔修而已。


  他在他長姐和秦拂之間做選擇,其實是在正道和魔道之間做選擇。


  一股寒意湧上他的心頭。


  他壓抑住聲音中的顫抖,佯裝平靜的說:“我去找妖蛛,殺了妖蛛才能離開這裡,不然我們永遠都轉不出去,你們最好也快點行動。”


  說完,他沒等秦拂說什麼就飛快的離開了這裡,很快消失在濃霧之中。


  秦拂看著他離開,沒有說話。


  周子明旁邊全程,都快傻了,結結巴巴的說:“這、這……秦仙子的師弟他……”


  他糾結半天找不到形容詞,天無疾替他說:“怎麼這麼有病是嗎?”


  周子明一臉的糾結,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覺得自己可能腦子實在不夠用,理解不了夏知秋。


  你想要當人族,但舍棄不了親情;你想要親情,又舍棄不了愛情。


  但小孩子都知道一隻手抓不住兩個同樣巨大的東西,你總要舍棄一個。


  一個都舍棄不了,結果就是兩個都沒有。


  天無疾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子明以為他是在為夏知秋的經歷唏噓。


  說實話他也挺想唏噓的,這個人雖然有病,但他的經歷實在曲折。


  但沒想到,天無疾拍了兩下,感嘆的說:“我是真沒想到,我還能遇見比你還蠢的蠢貨。”


  周子明一下子就炸了:“秦仙子!你看他!”


  秦拂有些出神,沒注意他們在鬧什麼。


  等她被周子明一嗓子嚎回神時,就看見天無疾規規矩矩的站著,周子明在上蹿下跳。


  天無疾還衝她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秦拂問:“怎麼了?”


  天無疾:“沒什麼,我們在談夏知秋而已。”


  秦拂又回頭看了一眼。“夏知秋嗎?他心思敏銳,但也因為心思太敏銳,很多事情他反而看不清。”


  “魔族還是人族、親情還是仇恨,他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再這樣下去,他要麼逼死自己,要麼逼死別人。”


  在那個話本裡他和別人一起逼死了秦拂,但這次,秦拂先走出來了。


  所以他隻能逼自己。


  她笑了笑,抬手收起了劍。


  周子明問她:“秦仙子,接下來我們去哪裡?”


  秦拂:“如果不殺妖蛛我們走不出去的話,我們得先去找妖蛛。”


  周子明:“那我們現在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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