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如果頡兒即位,她就是皇太後,武周女皇歷歷在目,她未嘗不能是第二個。即使不這樣,她和幾個孩子也不用再擔心受制於人。


“如果頡兒即位,太子再回來,是時他會如何想?這法子不太好。”秦艽低著頭說。


“等小皇孫即位了,別人如何想,就不重要了。”


來喜的聲音很輕,卻一下下砸在秦艽的心口上。


果然,他果然是抱著這個目的。


第116章


一瞬間,秦艽突然覺得難受至極,她想起曾經對那個夢的猜想。


曾經,她猜測在那個夢裡,來喜後來是死了的,她一直不願深想這個問題,可實際上在昨晚的那個夢裡,沒有來喜。


沒有任何他存在的痕跡,甚至沒有人再提起過,包括‘她’。


那麼來喜去哪兒了?


是不是也是因為曾經動過這個念頭,所以沒了?元平帝能布下如此大局,不可能沒有後手,她算是後手之一,還會有其他後手嗎?定是有的,秦艽也相信是有的,因為那不是普通人,是元平帝。


至始至終,秦艽對元平帝都深藏著一種近乎懼怕的敬畏,她自詡不是個笨人,在那夢裡也是殺伐果斷,唯獨對元平帝看不透。


“來喜哥哥,我這會兒有點亂,你讓我想想。”她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過了會兒才發現這是她的聲音。


來喜並沒有催促她,點頭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他站了起來,秦艽也站了起來,目送他離開。


來喜不能死,誰也不能死,不然她重活一世還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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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艽攥緊袖下的手,想了想,叫來阿朵,在她耳邊吩咐了幾句。


秦艽讓人服侍她沐浴,又重新換了身衣裳。


她穿著深青色對襟寬袖聯珠雙鹿紋常服,頭梳雙刀半翻髻,未戴任何首飾,隻以一根白玉簪束發。整體裝束莊重又不失雅致,雖然元平帝山陵崩塌的消息還未傳出,卻不太適合穿紅戴綠。


這個過程極慢,花了近兩個時辰,幸虧來喜也沒催她,待梳妝完畢,秦艽命人去請了來喜來,告訴他同意之前他的提議。


來喜似乎很高興,兩人就此事還進行了一番商議。秦艽倒也提出和順那邊是否有疑慮,來喜說在太子失蹤的情況下,和順與他意見相同。


就在一切都水到渠成時,偏偏出了意外,那些娘娘和尚在宮裡沒有出宮建府的皇子和公主們,不知怎麼獲知了元平帝駕崩的消息,這消息還傳到了宮外,一時間兩邊都鬧了起來。


來喜的臉色難看至極,命人去打探消息,過了會兒他自己也出去了一趟,一直到快下午時,他親自來東宮接秦艽和頡兒,說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讓秦艽一定要扛住。


在一隊兵士的護衛下,秦艽一行人匆匆趕往甘露殿,一路上宮裡滿是肅殺之氣。


不過是一晚的時間,對皇宮的破壞卻是極大,入目之間滿目瘡痍,地上隱約可見飛濺的血跡,有些宮宇樓閣被燒得破敗不堪,空氣中充斥著一種怪味兒,是燒焦了的味道摻雜著血腥味以及一些其他別的氣味兒,讓人聞了忍不住就想作嘔。


再往遠處去看,似乎還有殘留的屍體未曾清理幹淨,一些宮人步履匆匆抬著用爛布裹著的東西往車上送,這還是前廷,秦艽想在那些看不到的地方,定會有比這更可怕的場面。


“怎麼不繞道走,就沒有幹淨的路?”來喜見秦艽面色不好,皺著眉道。


一個穿著輕甲的兵卒走上前來稟報:“少監大人,這已經是最幹淨的路了。”


見對方面露茫然之色,來喜也知道對方在茫然什麼,從東宮通往宮裡的路,他今日已經走了好幾次,之前沒反應,偏偏這個時候覺得不幹淨。


他抿了抿嘴,揮手讓對方退下,對秦艽歉道:“我忘了讓人安排軟轎。”


秦艽強笑了笑:“沒事,快走吧。”她不是怕,是受不了這個味道。


到了甘露殿前,這裡比起別處要收拾得幹淨許多。地面似乎也用水衝洗過了,但隱隱還是能看到暗紅色的血跡,秦艽忍不住想昨晚這裡到底死了多少人。


進了甘露門,裡面守衛森嚴,殿門外的臺階下站了許多甲胄分明的兵士,而在他們面前站了許多人,有人在哭,還有人在嚷嚷著什麼。


見此,秦艽捏了捏頡兒的手,停下腳步。


“娘。”


“別怕。”


在這邊看到那邊人的同時,那邊也有人看到了秦艽一行人,那群人似乎想過來,來喜一個眼色,護衛著他們的兵士便擋了過去。


“你們算什麼東西,在此攔本宮,本宮有話問太子妃。”是崔賢妃。


如今蕭皇後劉貴妃王淑妃盧德妃,因受吳王齊王等人的連累,都被拘在各自的宮中,這些妃嫔們便以崔賢妃為首,不過能在這種時候出來鬧騰的,恐怕目的都不單純。


“太子妃和小皇孫昨日受了驚,馬上各位大人們都會進宮,賢妃娘娘有什麼話,還是是時一起說吧。”來喜含著笑道,但話裡的意思很明白。


崔賢妃十分不忿,似乎還想訓斥,卻沒有人理會她,來喜護著秦艽和頡兒進了殿中。


這副場景讓崔賢妃臉色極為難看,因為這裡頭的含義太多了,以內侍省神策軍為首的明顯是保皇黨,如今保皇黨護著太子一系,那寓意還用明說?


臉色難看的不光崔賢妃一個人,但更多的都是默不作聲,恐怕心中另有酌量。


來喜將秦艽帶去了一處偏殿,讓她暫時在此處休息,便匆匆走了。


其實事情沒有來喜說的這麼簡單,他們以清剿叛軍的名義緊閉宮門,外面早就鬧得不可開交,表面沒人說什麼過激的言辭,實際上早有人亂傳謠言蠱惑人心,也因此一些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們頻頻出面,與內侍省交涉。


現如今就是彼此都有忌憚,內侍省顧忌怕再生亂子,隻準許大臣們進宮交涉,可這些大臣們卻害怕宮裡有陷阱,要求大開宮門。


就在這麼從早上開始談,一直到傍晚才出結果,結果還是依了內侍省的,畢竟內侍省的人耗得起,宮外的人耗不起,他們太急於想知道宮裡的情況。


這無疑是一出好戲,秦艽坐在偏殿裡都能聽見外面的哭嚎聲。


褪去了光鮮體面的一面,其實這些所謂的皇親國戚們,比地主家的親戚沒什麼區別,都是潑出了性命都要咬上一口肉。


有人來請秦艽,她便帶著頡兒隨著去了。


……


殿中氣氛凝滯,顯然事情進入了僵局。


秦艽到了後,來喜便以她有孕在身,讓人搬了椅子來,至於其他人都是站著。


可明明站著,卻形成了威逼之勢,若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孤兒寡母被一群虎狼親戚威逼利誘,為的不過是吞了他們,連骨頭帶肉。


幸虧太子一系也不是沒有人脈,兩位太師太傅及數個兼東宮屬官的大臣們很有覺悟,在開始討論未來大統即位人選之初,就提出該是太子長子即位才是。


對此,一眾反對者紛紛提出異議,以君主年幼,不利於江山社稷為名,進行了駁斥。


這些大臣們吵得是口沫橫飛,哪還有平時儒家士大夫注重體面的模樣,都恨不得化身市井潑婦。而那些之前還哭天喊地的妃嫔和皇子們,倒是一副穩坐釣魚臺的姿態,秦艽猜測恐怕有些人早有準備,自然不會圖窮匕見。


這其中大概分了幾個派系,一個是七皇子康王,一個是八皇子蜀王,還有十皇子,至於其他皇子年紀都太小,就算想爭,恐怕也爭不到個什麼,頂多是找個人做附庸,幫著渾水摸魚。


安陽公主頗為強勢,以元平帝在世時,對八皇子十分看重為引子,闡述了一番其學識武功都遠超他人,雖沒有明說,但無疑是在說服那些目前還保持中立的大臣們。


秦艽猶記得去年上元節,八皇子和七皇子還十分要好的,未曾想在皇位的誘惑下,也翻臉了。


為保萬一,蜀王一直是謙虛之態,沒有發表任何言辭,倒是安陽公主言辭之間攻擊了康王驕奢淫逸,因此被元平帝訓斥了好幾次,言下之意康王無德。


這無德對於尋常百姓乃至其他貴族子弟來說,都沒什麼,可在皇家尤其是大位繼承人卻十分嚴重,君王無德怎能擔起社稷之重。


殿中早已燃了燭火,如同白晝。


燈光下,崔賢妃滿臉怒容:“謝昭儀,安陽是晚輩,我不與她計較,你這個做人母妃的也不管管,皇家大事朝廷大事豈容一個女兒家在此插言。”


大丈夫不與女子計較,康王被安陽公主擠兌得臉色難看,卻不好失態與之爭吵,隻能崔賢妃下場。而長輩不好和晚輩當面計較,未免被人說以大欺小,所以崔賢妃看似在斥責謝昭儀,實際上不過是給安陽公主及蜀王一脈難堪。


“賢妃娘娘,您知道妾身一向軟弱,安陽從小受陛下寵愛,妾身哪裡管得住她。”謝昭儀怯怯道。看著倒是弱得可以,不過是綿裡藏針。


崔賢妃被氣得不輕。


蜀王出來做好人道:“安陽,你少說兩句,賢妃娘娘到底是長輩。”


安陽公主面露不忿之色,但多少是聽進去了。


“安陽在這裡給賢妃娘娘道歉,不過是與非諸位大臣們自有決斷,江山社稷乃重中之重,非同兒戲。”


這時一位大臣站了出來,撫著胡須道:“安陽公主所言也不是沒道理,諸位大人以為呢?”


“江山社稷確實非同兒戲,可古之有法,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如果按照長來說,康王殿下乃是實至名歸。”


“非同時期,怎可還循規蹈矩,當是以賢論之。”


“那如若按照祖宗家法,方是長嫡承統,萬世正法,太子長子才是正統。”


此言一出,康王蜀王兩方人頓時調轉槍口,再度論起君王年幼,不利於江山社稷。這一番唇槍舌戰下來,等於再度回到原點,秦艽這會兒也算看明白了,估計一時半會吵不出結果。


都是高手,反正秦艽是挺佩服他們的,若不是事關己身,她真想給這幾個人喝彩兩聲。她摸了摸緊繃的小腹,站起來道:“和內監,各位大人們,本宮實在體力不濟,想先去休息會兒。”


“太子妃有孕在身,當是身體重要。”一直站在旁邊,沒怎麼說話的和順看了她一眼道。


其他人雖詫異秦艽會在這時候離開,但也沒說什麼,畢竟少了太子妃孤兒寡母在此惡心人,說不定更有利自身。


來喜來到秦艽身邊,送她出去。


一直到了偏殿,秦艽才歉道:“來喜哥哥,我實在是撐不住了。”


“別這麼說,你身子要緊,要不要我讓人找個御醫來給你看看?”


秦艽搖搖頭,說歇一會兒就好了,又問:“那,接下來該怎麼?”


“你別著急,現在不過剛開始,水面下到底有多少魚兒還未得知,為了保險起見,先讓他們吵著,他們吵不出什麼結果。”


秦艽默然,倒也明白來喜為何會這麼說。


以當下這種情況,不管是偽造傳位聖旨還是傳位口諭,都惹來懷疑,突然泄露的消息徹底打亂了來喜的計劃,可這恰恰正是她要的。


渾水才能摸魚,唯獨就是有些對不起來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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