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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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阮是右撇子,但剛才的幾分鍾內他的右手主要負責點擊小電影、快進、暫停,以及來回播放精彩畫面,真刀真槍的工作就交給左手了,所以此時此刻白阮的右手是幹淨的,左手則……有點兒汙。


  與天敵近距離對視了片刻,白阮四肢發軟,心跳劇烈,木偶般僵硬地一轉身,正要走,郎靖風卻忽然露出一個怎麼看都不太善良的笑容,瞳仁中透出一小簇針尖兒似的幽綠,慢悠悠地問:“老師是左撇子?”


  “呃,不、不是。”白阮知道這小狼崽子肯定是聞出來什麼了,羞恥得腦漿都快溢出來了,慌慌張張地逃離現場,由於情緒太激動,屁股後的圓尾巴又冒了出來。


  “……”白阮急忙回手按住屁股。


  郎靖風一側眉毛困惑地高高揚起,目送著白阮捂著屁股飛蹿出男廁。


  片刻沉默後,郎靖風嗤地笑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郎靖風:怕我看你屁股啊?想什麼呢?


  白軟軟:……真的不是!!!


第三章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又到了……


  兔子聽覺敏銳,郎靖風這聲嗤笑白阮聽得清清楚楚,他羞恥得頭都不敢抬,一路耷拉著腦袋貼牆根溜回辦公室,二話不說就趴在辦公桌上假裝午睡,在手臂圈出的黑暗中把面頰貼在桌面上降溫。


  在學校的廁所裡那什麼,我真是太淫蕩了,我一個當老師的,怎麼能這樣……小白老師難堪地默默責備著自己,露在頭發外的耳朵紅得都快著火了。


  所幸四班的語文課白阮上午就上完了,而且今天晚自習不是他值班——高二每天晚自習上到九點鍾,班主任也不能天天值班到這麼晚,故而學校採用的是教師輪崗制,不帶班的科任老師也會負擔一部分監督晚自習的工作——於是白阮捱到下午第四節 課下課就跑路了。


  白阮家離學校不遠,地鐵坐四站就到,是一間公寓,面積九十多平,地段繁華,周邊配套齊全,是兩年前白阮的師父雲清道長全款為白阮購置的。


  這位雲清師父這些年沒白雲遊,他懂卜算風水,會看運勢,每到一個新落腳的城市,就循著財運與紫氣的指引覓到富商高官,憑著一張巧嘴向他們打秋風,這麼些年下來早已賺得盆滿缽滿。他孤身一人,又無子嗣,最親的後輩就是白阮,故而盡管白阮極力推拒,雲清也硬是塞給他一套房。


  白阮回到家,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去客廳,把靠牆擺了一溜的兔籠挨個打開,用和小朋友說話的溫柔腔調招呼道:“哥哥回來啦。”


  籠門一開,二十多隻白兔寶寶一團團小雲朵似的湧出兔籠,沒靈識的兔寶寶撒著歡兒到處跑跳玩鬧,像滿地亂滾的棉花糖,有靈識的兔寶寶則依偎在白阮腳邊,用軟乎乎白糯糯的小身體乖巧地蹭過白阮的腳踝,有些還用後腿兒人立而起,拿兩隻前爪抱住白阮小腿,把毛絨絨的兔臉蛋貼在白阮腿上以示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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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啊,都乖。”白阮俯身,把兔寶寶們挨個撫摸過去,揉了一通軟嘟嘟的白團子後,白阮積累了一白天的恐懼與壓力消失無蹤,心都被這些小寶寶萌化了。


  “好啦好啦,小朋友們都讓開一點。”白阮直起身拍拍手,“哥哥要去做飯了。”


  有靈識的兔寶寶們乖乖分出一條路,還自動自覺地用小身體拱開那些沒靈識的傻寶寶,不讓它們礙事。


  ——在三個月前,白阮在寵物市場以十五一隻二十五一對的價格購買了二十多隻剛斷奶的小白兔寶寶,領回家裡養著,每日給它們度妖氣,三個月下來,有八隻天資較好的兔寶寶已產生了靈識,智力明顯高於靈識未開的兔寶寶,雖說有了靈識也不是一定就能修煉成精,還要看天賦和運氣,但這總算是個開始。


  幫這些兔寶寶修煉是因為白阮有一個小小的野心。


  這世界上妖怪的數量其實遠比人類想象中多得多,作為四大文明古國之一的中國,宗教與神話傳說文化發展興盛,幾千年來各門各派修煉功法創新不斷,早在千年之前便有靈性高的動物修煉成精,這種種歷史因素積澱至今,便導致中國妖怪數量與人類人口的比率居高不下,名列世界前茅。


  妖怪多了,自然需要規範治理,建國後政府建立了一系列專門為妖怪人民服務的行政部門,外界所言“建國後不許成精”其實是訛傳,事實真相是建國後不許私自成精。動植物成精相當於人類出生,要去相關部門上戶口並辦理證件與各種特殊手續,不是不讓成精,隻是要求規範地、遵紀守法地、在馬克思主義與列寧思想的指導下科學成精。


  前段時間,全國第七次妖怪人口普查結束,白阮在妖怪們的內部網站查看普查資料時發現時下絕大多數在世妖怪都是自保能力強的食肉類猛獸,或壽命較長能苟住的烏龜、弓頭鯨、燈塔水母等水生物以及長壽樹木,食草類妖怪勢單力薄,兔科與鼠兔科的弱小妖怪數量更是少得可憐。


  作為一隻僥幸成精的小白兔,白阮想為食草類一族的振興出一份力,他們食草類即使修煉成妖也仍然是弱勢群體,想要在食肉類妖怪與人類當道的社會爭奪生存空間,必須要壯大族群,互相扶持才行,而白阮能做的,就是培養一些兔妖出來。


  白阮去廚房,洗了手,圍好圍裙,開始做飯。


  他從櫃子裡拎出一大袋幼兔專用的苜蓿幹草,一捆捆放在菜板上,嚓嚓切成容易吃的長短,分別放進幾個大號食槽,一大群白團子嘰裡咕嚕滾過來,紛紛豎著小耳朵低頭吃草,一時間廚房裡盡是嚓嚓的吃草聲。


  白阮見兔寶寶們吃得香,有點兒犯饞,便偷偷拈起一簇苜蓿草,背過身啊嗚一口飛快塞進嘴裡。


  苜蓿草是幼兔專門的草料,白阮偶爾會嘴饞,但不好意思當著這麼多兔寶寶的面吃,因為這換算成人類就相當於一個二十好幾的成年人在一群小孩兒面前吃兒童套餐,挺不好意思的。


  喂完兔寶寶們,白阮也給自己做了一份牧草與蔬菜拼盤。吃飽喝足後,白阮去客廳打掃兔寶寶們的籠子,清出幾斤小糞球。還好白阮家住12樓,這個樓層高度他不擔心遭賊,所以這三個月來窗戶幾乎是24小時開著,屋裡異味不大。


  料理完二十多隻兔寶寶,白阮走進臥室關好門,放任兔寶寶們在客廳自由玩耍,隨即啟動電腦,點擊瀏覽器,打開論壇。


  這是妖怪專用的論壇,打開首頁即會自動彈出登錄界面,不登錄的話什麼板塊都無法瀏覽,注冊會員則需要上傳成精許可證正反面掃描件,以避免人類亂入。


  白阮隨手打開幾個帖子興味索然地看了看,便點進論壇最下方的成人影音制品區,搜索關鍵字“兔”,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新兔片兒,可出來的搜索結果仍然是白阮手機裡已有的那些。兔妖少,兔片兒的需求量少,發布資源的妖怪自然也少,一年到頭可能都出不了幾部新片子,專門為兔妖拍的更是鳳毛麟角,大部分都是剪輯。


  以人形生活了這麼多年,白阮現在對人類的身體也有感覺,但他有時還是會想看看兔片兒,畢竟這是天性。


  白阮幽幽嘆了口氣,隨手點開一個已看過很多遍的兔片兒。


  一個低沉渾厚的男聲緩緩響起:“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雄兔趴在雌兔身上……”


  白阮起身摸了幾張面巾紙,好看的臉蛋緩緩燒了起來,雖自我嫌棄得要命,卻無法抵御雄兔本能,隻心虛地把音量調小了些,怕聲音傳到客廳教壞小孩子們。


  十五分鍾後,三次結束。


  白阮疲憊又滿足,手軟腳軟地趴在床上歇息。


  闲適愉快的夜晚時間飛快流逝,臨睡前,白阮去客廳,挨個給二十多隻兔寶寶度妖氣,掌心中小白團子的妖氣一個接一個變得豐盈,這項工作做完,白阮把雄兔寶寶與雌兔寶寶分別關回不同的兔籠,衝兔寶寶們揮揮手道:“哥哥去睡覺了,晚安。”


  有靈識的兔寶寶們紛紛衝白阮揮了揮耳朵。


  臨睡前,白阮想到明天還要去上班就有點兒頭疼,腦海中浮現出郎靖風那張英俊卻痞氣十足的臉。


  別想郎靖風,該做噩夢了……白阮打了個冷戰,急忙通過數羊分散注意力。


  白老師在人類社會生活的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第二天,白阮仍是毛骨悚然地捱過早自習檢查與上午的語文課,郎靖風還算給面子,昨天早晨拿出來的語文書一直就沒動過地方,《水龍吟》那頁眼瞅著都要落灰了。白阮慫噠噠地裝成沒看見,別說訓人,想起昨天中午發生在男廁所的尷尬,白阮連正眼都不敢看郎靖風。


  這個學生白阮不敢管,但其他學生還是要照常管的,於是中午午休時,白阮去四班教室,從前門探進半個身子,叫道:“周皓辰。”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男生不安地抬起頭。


  周皓辰是個學習認真、性格安靜的學生,這學期開學摸底考成績還在中上遊,可前幾天的月考卻直線下滑到倒數第十一的位置。白阮本來就打算找他談話,但前天轉學過來的郎靖風把他的計劃都打亂了,所以就拖了兩天。


  白阮招招手:“來我辦公室。”


  周皓辰嘴角抽搐了一下,垂頭喪氣地走過去。


  他比別人早上一年學,是班裡年紀最小的,身材也矮小瘦削,一走起路來掛在身上的校服直晃蕩,看著像個初中生。他家條件本來不太好,但前段時間趕上拆遷,他們家的老房子在一片繁華地段,拿了補償款後經濟狀況似乎還不錯。


  白阮主要擔心的是周皓辰的父親周海,這個周海沒什麼文化,脾氣也暴躁,有一次來學校開完家長會對兒子不大滿意,出了教室當著一幫人的面就拎小雞似的把周皓辰拎過來上腳踹,還是白阮攔下的。故而周皓辰成績下滑讓白阮很擔心,怕是不是周海的一些行為影響了他。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辦公室,白阮往自己桌邊扯了把椅子,微笑道:“坐。”


  本來準備挨訓的周皓辰一怔,怯怯地坐下了。


  “你這次月考成績下滑得很嚴重。”白阮開門見山,“自己感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周皓辰嘴唇抿了抿,一開口就是學生敷衍老師的那一套:“就是……最近上課聽講不夠專心,作業完成得也不夠好……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下次考試肯定能進步……”


  周皓辰正說著,忽然嘭的一聲門響,郎靖風被一班班主任扯進辦公室。


  二中校服不是面口袋式的運動服,而是英倫風的深色制服加襯衫領帶,郎靖風185的大個子,被170的一班班主任拽著領帶往辦公室裡扯,筆挺的背微微弓著,被迫低著頭,嘴角有點不耐煩地撇著。


  “連續兩天作業不交!上課書都不拿出來!問什麼什麼不知道!你上學來幹什麼來了!啊!?”一班班主任咆哮道。


  一班班主任是個脾氣暴烈作風嚴謹的小老頭,名叫劉震。


  劉震人如其名,整座二中上至校長下至校長侄子,隻要有人不順他的意,來一個震翻一個,領導不好使、後臺不好使,更不用說一個新來的轉學生。


  白阮不情不願地吸了一口彌漫著狼味兒的空氣,暗地為劉老師捏了把汗——這小狼崽子轉學前可打過老師,劉震那把老骨頭挨他一拳不進棺材也得進ICU。白阮攥緊拳頭,警惕地瞄著郎靖風,隨時準備營救劉老師。


  然而出乎白阮意料的是,郎靖風挨了這頓訓斥神色卻沒什麼變化,隻好整以暇地把被劉震拽得皺皺巴巴的領帶撫了撫,掖回制服外套的領口。


  劉震氣結,老小孩兒似的,伸手又把郎靖風的領帶給拽出來了。


  郎靖風怔了一下,嗤地樂了。


  劉震氣得跳腳:“你笑什麼?很好笑嗎?你再笑一下我就讓你笑到放學!”


  郎靖風輕咳一聲,斂起笑容,但仍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白阮收回窺視的目光,定了定神,勉強按捺住恐懼,繼續輕聲細語地和周皓辰談心,期間劉震暴跳如雷的怒吼一直回蕩在辦公室內,與白阮這邊的知心哥哥氛圍形成強烈反差。


  兩人聊了一會兒,周皓辰嘴巴很緊,一口咬定成績下滑隻是因為自己最近學習態度不端正,白阮知道周皓辰性格敏感又心重,不敢逼問他,見他執意不說,隻好把語氣放得又輕又軟,小心翼翼地旁敲側擊道:“……不光是學習方面的問題,生活上如果遇到什麼困難也可以來找我,在我眼裡你們這些學生都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樣,所以無論有什麼想說的都可以大大方方和我說,千萬別不好意思,明白嗎?”


  “明白,白老師。”周皓辰耷拉著腦袋,眼眶微微泛紅,一副想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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