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謝徵冷著臉移開視線。


  罷了,魏家鷹犬已注意到了這邊,也不指望再用這蠢東西去送信。


  那姓趙的商人若當真是來投奔他的,倒是能借他名下商鋪將信件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出去。


  距新年還有幾日,他讓對方在年前將那銀票換做二十萬石米糧,想來過不了多久便會有回復了。


  口中的飴糖化完了,舌尖隻剩一股淡淡的甜味兒。


  他這才往窗外看了一眼,糖他已吃完了,給他糖的人卻還沒回來。


  -


  樊長玉去縣衙一趟,將謝徵說與她的思路告知了王捕頭,王捕頭聽後卻隻沉默搖了搖頭,說:“這案子已經結了。”


  樊長玉詫異:“幕後兇手都還沒找出來,怎麼就結案了?”


  王捕頭道:“死在松林裡的那些人就是兇手,他們是清風寨的山匪,年節裡山匪謀財害命,再常見不過。”


  樊長玉心說那怎會是山匪呢,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本想爭辯一二,觸及王捕頭的眼神,到了嘴邊的所有的話又都咽了回去。


  她倒也不難猜測縣衙為何這般急著結案。


  馬上就要過年了,突然出了這麼多樁命案,且不說百姓怨聲載道,縣令向州府那邊也不好交差,必須需要盡快找到一個理由結案。


  剛好那些蒙面人又是山匪打扮,眼下死無對證,說是匪賊謀財害命,自然是最好的理由。


  縣令隻需要貼一張告示說近日山匪猖獗,讓全城百姓都外出當心些,便安撫了民心。轉頭再寫一封請求剿匪的折子遞去州府,其他責任也能推得幹幹淨淨。


  畢竟清風寨匪患多年未除,已是蓟州一大結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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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捕頭隻是一個小捕頭,縣令那頭施壓要結案,他又能說什麼。


  樊長玉心情有些沉重地向王捕頭辭行,王捕頭送她走到門口時,說了句:“要不你變賣了你家鄉下的豬棚和房地,先去別處避一避,我估摸著,是你爹早年在外邊走鏢得罪了什麼人。”


  樊長玉知道王捕頭是好心,向他道了謝說會回去好好考慮,心下卻有一瞬茫然起來。


  離開麼?


  她在臨安鎮住了十幾年,從鎮東頭的一塊石頭到鎮西邊的一棵樹,她都是熟悉的。


  留在這裡,她或許還有機會查清爹娘真正的死因,但再來這麼一場刺殺,她和胞妹能不能活命都不敢保證。


  背井離鄉,去外面闖蕩她是不怕的,隻是爹娘葬在這裡,她和長寧的根便也埋在了這裡,離開她肯定是有些舍不得。


  走出縣衙大門後,樊長玉紛亂的思緒便已平靜了下來,她看了看雪後的長空,深深吐出一口濁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等言正的傷好些,她就同他說離開清水縣的事吧,他若不怕再有仇家來尋仇,願跟著她一起走,她就捎上他。他若有旁的打算,一紙和離書一寫,再給他些盤纏,她們二人也就算兩清了。


  -


  樊長玉回鎮上後便去肉鋪裡收拾了些東西,年後是鋪子轉讓的最佳時期,既然打算要走,就先把鋪子和鄉下的豬棚田地轉賣了。


  宅子樊長玉打算留著,將來若是回來,還有個歸處,那是她和爹娘住了十幾年的地方,樊長玉舍不得賣。


  她在鋪子裡乒乒乓乓收拾東西,路過的人以為樊家肉鋪又開起來了,瞧見案板上沒擺東西,還有探頭問何時再開張的。


  樊長玉怕節外生枝,沒把要轉讓鋪子的事這時候嚷嚷出去,隻說打算年後再開。


  正收拾著,鋪子外有人扣門,樊長玉頭也沒抬地道:“今兒不做生意。”


  門口傳來一道蒼老的話音:“我這老頭子的生意也不做了?”


  樊長玉抬頭一看,見是溢香樓的李廚子,有些歉疚地道:“抱歉李師傅,近日家中出了些事,到年底我都不打算開這鋪子了。”


  李廚子聞言擺擺手:“是我們東家想見見你。”


第24章


  樊長玉跟著李廚子去了一趟溢香樓,進門便瞧見一道氣派十足的山水屏風,地上鋪著上好的雕花青磚,門窗上亦是雕琢了各式各樣的鏤空花草獸禽。


  這會兒不是飯點,樓裡沒什麼客人,一眼望去,光是底下大堂裡就已擺了十幾張鋪著綾羅綢布的大圓桌,那些椅子也很講究,並不是光禿禿的,而是都放置了配套的繡花軟墊和背枕,瞧著就氣派。


  無怪乎鎮上人都稱溢香樓為第一樓。


  李廚子引著樊長玉到了樓上一件雅間,道:“東家就在裡面,丫頭進去就是。”


  樊長玉遲疑片刻,推門而進,跟屋子撸起袖子拿著個醬肘子啃得正歡的年輕婦人大眼瞪小眼。


  那婦人跟前還擺了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


  樊長玉又看了一眼門口,不太確定道:“您是溢香樓東家?”


  婦人放下手上的醬肘子,飛快地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沾到的肘子油,輕咳一聲道:“你就是長玉了吧?隨意坐。”


  這話一出口,樊長玉便知這就是溢香樓東家了,她心說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樣,不過瞧著倒是挺和善的。


  她落座後道:“您認得我?”


  婦人笑著說:“聽李師傅提起過你,你做的滷子是一絕。”


  許是聽說過樊長玉去王記理論的事,她打量著樊長玉,露出一個笑來:“沒見你之前,倒是不知你竟是這麼個嬌嬌俏俏的漂亮姑娘。”


  樊長玉不知如何作答,隻回了一個淺笑。


  那婦人笑眯眯的:“我姓俞,閨名淺淺,比你年長幾歲,就佔你個便宜叫你一聲長玉妹妹了。想來你也知道,溢香樓跟王記的滷肉生意停了,你鋪子裡的滷肉,我也差人買來嘗過,確實比王記的強些。你若是有意,我想跟你做這筆滷肉生意。”


  這天降之喜,放在從前樊長玉是求之不得的,想到如今家中的處境,她思量片刻,還是婉拒了:“多謝俞掌櫃看中,但這筆生意我委實是接不了了。”


  俞淺淺“诶”了一聲,問:“為何?”


  樊長玉如實道:“年後我就打算離開臨水鎮了。”


  俞淺淺直道可惜,又問:“那你可想好去哪兒了?”


  這個樊長玉確實還沒想好,便隻道:“還在同我夫婿商量。”


  俞淺淺蔥白的指尖輕點著桌面,似有些惆悵地道:“你家的滷味沒了,那這鎮上就又少一美味了。”


  這話有些玩笑的意思在裡邊。


  樊長玉雖是第一次見這位女掌櫃的,但覺著她很是親切,想著自己若帶著胞妹背井離鄉,再回來也不知是何年月,便道:“俞掌櫃若是喜歡吃那滷肉,我把滷料方子教與掌櫃的,掌櫃的讓底下人做就是。”


  俞淺淺如今雖是酒樓掌櫃了,但從前自己也是幹庖廚的,知道一個方子有多金貴,忙說不可,她有些無奈地看了樊長玉一眼:“你這丫頭,還真是實心眼,真要去了外鄉,可得留個心眼兒,別幾句話就把你自己都給賣了。”


  樊長玉能感覺到這位女掌櫃的善意,笑著道:“不會,我願意把方子給掌櫃的,是覺著掌櫃的瞧著面善。”


  俞淺淺被她逗笑了,想了想說:“你看這樣行不行,我這樓裡快過年這幾天生意是最忙的,包席都排滿了,要的滷肉量確實也大,那些老饕一張嘴挑剔得很,最近一直說我樓裡的滷肉味道不如從前了。王記那邊做生意不厚道,先前背刺過我,如今又踩著溢香樓的名號跟其他酒樓合作上了,我是萬萬咽不下這口氣再去找王記的,要不你先幫我供給樓裡年前的滷肉,年後我再想辦法補上這個缺。”


  樊長玉沉思了片刻,想著去一個新地方還得置辦房屋宅院什麼的,少不得花銀子的地方,賣了鄉下的豬棚田地和城裡的鋪子,那點銀子也不一定夠,現在能再攢點銀子自是最好的,便點頭同意了。


  俞淺淺顯然極為高興:“你這也算幫我解了燃眉之急,溢香樓從前跟王記合作,定的是一年的單子,不論淡旺季,滷味都是按五十文一斤買進。過年這兩日肉價貴,我便算你六十文一斤,溢香樓一天至少能賣十個滷豬頭,你家中鍋灶若是不方便,可以直接到酒樓後廚滷,工錢日結。”


  樊長玉自家已被官府查封,確實不方便,他點了頭:“我在酒樓後廚現滷吧。”


  此時已臨近下午,樊長玉去一趟肉市,帶著溢香樓的小廝買了十個鮮豬頭。


  她家從前就在那邊開豬肉鋪子的,那條街肉鋪裡的屠戶基本上都認識她,見她買那般多豬頭,不免問一句:“長玉鋪子裡明日又要賣滷肉了?”


  跟著她去買肉的溢香樓小廝是個極為機靈的,當即就道:“樊姑娘的滷肉現隻在我們溢香樓賣了。”


  溢香樓在鎮上可是個大招牌,就連王記爆出跟溢香樓的生意黃了後,在鎮上口碑都大不如前了。


  不少熟人都恭喜樊長玉。


  她家的豬肉鋪子不開了,旁的屠戶鋪子裡生意才好了起來,樊長玉去跟他們買豬頭,他們開的價錢都特地按便宜了算。


  市場上一個鮮豬頭二十文一斤,重六七斤左右,樊長玉買隻要十八文一斤。


  借用溢香樓後廚的滷料和鍋灶,那定制的大鍋一鍋就能滷四五個豬頭,兩口鍋就能把所有豬頭滷完,而滷一整鍋的滷料加起來本錢不過三十文。


  樊長玉粗略算了算,她滷好這兩鍋豬頭肉,往少了算也能淨賺二兩五錢銀子左右。


  一時間心裡有點懵。


  她自己在鋪子裡賣時,每天起早摸黑忙活,賣肉時還得同買菜的大娘討價還價廢不少嘴皮子,一整天下來賺到的銀子刨去工本費,也隻有二兩銀子左右。


  現在隻要抽出一兩個時辰,去市場上選好豬頭肉再來溢香樓滷上,就能賺到這筆銀子,比從前輕松了不知多少倍。


  她想起那位女掌櫃給自己開了六十文一斤的價,一時間心裡有點過意不去,找到同在後廚吊湯的李廚子,“李師傅,您回頭幫我跟掌櫃的說一聲,這滷肉也按五十文一斤給我算錢就是了。”


  李廚子皺著張老臉問:“怎了?”


  樊長玉不好意思撓撓頭:“東家人好,但我覺著這錢給的太多了些,心裡不踏實。”


  李廚子睨她一眼:“東家給你開了這個價,便是覺著你家的滷肉值這個價,有什麼不踏實的?別看東家年輕,眼光老辣著呢,雖說這回遭了王記的黑手,但從前跟王記合作那會兒,也是穩賺不賠的,把你的心放回肚子裡去。”


  樊長玉好奇問:“王記跟樓裡的生意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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